翟容背着光,给他行个礼:“我有事找小娘子,直接进来的。”
老伯装着傻:“哈哈哈,老汉回来了,姑娘不用替我看库房了,去吧去吧。”指着那些皮影道具道,“老汉来收拾哈哈哈。”
他人老眼不曾昏花,已经看到两个人隐隐约约衣带翻垂,袍衫松弛,这也太急色了一些吧?娘子明明有乐班预备的屋子,这挪一挪屋子的时辰都等不得了吗?为了迎合这些有钱有势的郎君们,这些教坊司老手都知道如何给对方遮脸,如何帮他们收场。
秦嫣拉着翟容一溜烟走出去。月光中,夜风将两人的衣衫裙带都吹得乱七八糟。秦嫣生气,小声责怪:“都是你,有些事情回屋子不行么?”
“我一进屋,你就在说那种话,教我如何忍耐?”
秦嫣窘迫异常,无言以对。两人只能尽快回到屋子里。
她的居室里有蔡玉班为他预备的衣袍,他拿着去沐浴换衣,两个人都换洗干净,头发以帛布吸得干松松的。她拿了角梳替他将头发梳起,抽了一根蔡玉班给她备着的,男人用的云头玉簪给他将发髻别住。
翟容因说过要将她养大一些才动她,因此晚上是不过来的。今日晚上过来有些反常。秦嫣扶着他的肩膀问:“过来找我有事。”
“有事,”翟容说,“我饿了,你先帮我去传一些夜宵来。”
秦嫣便去找了仆妇,准备了一些“光明虾炙”、“白龙臛”、“葱醋鸡”这些味道咸鲜的夜宵,还有一碗二十四气馄饨。
翟容慢慢吃着,秦嫣看着他的神情,像是有事情。便拿了一杯酪浆,陪着他坐着。
“若若,这几日,我一直在跟着徐刺史查星芒圣教的事情。”翟容夹了一只烤虾,剥下半透明的红壳,“以后你不要担心了,你根本就不算是星芒教徒。”
“应该……算的吧……我从小跟矮脚他们一起训练;我八岁起就执行星芒教的任务;我杀了很多星芒教希望我杀的人……”她低下头,这些事情一说起来,心情就沉重起来。
听着她这一门心思往自己身上扣罪名的做法,翟容抬眸看着她。
翟容说:“那我问你,你入了敦煌,每日早晚念几遍《光明垂地经》?你阻止那矮脚杀人之时,你可想过,你这种行为会触怒星芒大神,不得进入星光圣地?昨日你帮那些被圣刀砍过的人包扎伤口,你可想过星芒大神会将你雷火迁怒,叫你粉身碎骨?”
“长清哥哥让我不信他们的。”
“那就是了,你不是。”翟容知道,秦嫣在香积寺前被矮脚他们认出来,周围人那么多,徐刺史他们肯定会留意这个事情。所以他这些天一直在各处调查星芒圣教的事情,准备给秦嫣一个准确的定位,让她不要活得如此提心吊胆。
他说:“先前我也没留意这个什么星芒圣教,如今,你将你的经历好生都跟我说一遍,我好好梳理梳理。”
翟容先前更关心若若的感受,知道让她回忆在星芒教的生活,是件很痛苦的事情,所以他只问了一些与她切身相关的情况。至于整个星芒圣教,他以为不过是西域的一个普通邪教,并未刻意向她询问。
如今,则不同了,他需要掌握更多星芒教的细节。
“好。”秦嫣从六年前的择蓝山说起,她如何在长清的帮助下,斩杀了黑狐王赫连越;她如何在疏勒国上了白象背,刺死了疏勒贤王属疾;南云山她如何杀死了幽九州;还有她如何来到敦煌……
“听着你简直是战果辉煌、无往不胜,”翟容听得很好奇,“可是,你在香积寺救丝蕊那副笨手笨脚的样子,若若,你莫不是在自吹自擂吧?”
“才不是,”秦嫣道,“救人本来就比杀人难。”
“你就是装出这种呆笨的样子,去接近目标?”
“是啊,很少失手的。”
“是你那个长清哥哥,把你教得这般虚伪?”
“不许说我哥的坏话!”
翟容又想到一个问题:“我看你以往刺杀的对象,都是在部落里或者荒镇上。你入了敦煌,就算刺死了石/国使者,你应当也逃不出去。这事情你哥为何没留意?他不是住在长安很多年吗?”
“长清哥哥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做主的。扎合谷毕竟是莫血说了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