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檀怕极了。圆圆的脸蛋凝缩紧绷,蓄满水汽的眼眶,借悬在洞穴上空的夜明珠,莹莹如灯火闪烁。
她为何会到这里来?又是怎么来的?
司檀眉头紧锁,百般思索下,也没能寻出个答案。
她记得母亲病了,自己是要回去太史府探望。她也记得半途遇上了风顷棠,记得他曾以卓焉威胁,为求脱身。
可她如何到了此处?她半分印象都没有。
卓焉呢?
回府途中,卓焉被风顷棠以“邪术”封身,无法言语,也无法动弹。她脖颈还受了些伤,有人会不动声色就劫持了她,会不会伤害卓焉呢?
卓焉伴她许久,不能让旁人伤了。顾虑到这些,焦急掩盖了内心的恐惧,司檀心头阵阵抽动,慌乱的四下张望搜索起来。
忽然,一道身披灰斗篷的单薄身影宛若幽冥散魂般闪现在她的眼前……
一步千里,如影似鬼。司檀只在话本上见过这样的情境,说是鬼怪可凭神识出行,以灵力支撑,去想去之地,到所到之处,仅需一念之间。
他是鬼怪吗?
惊吓中的司檀圆瞪着双目,灼灼视线盯着斗篷下的脸。
可是很遗憾,她再怎么努力,都无法辨清楚他的面容。除了留在暗影下的尖细下巴,她连眼前的人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你……是什么人?”良久的端量而无所得,司檀环臂撑起绵软无力的身子,颤声探问道。
那灰衣人并未回应,静立许久,不言不语。
一股股透着鬼气的阴冷从灰衣人身上传来,穿过潮湿的空气,在司檀周身席卷,透骨的阴寒,如同置身冬夜雪地。司檀袖中的两手紧了又紧,咬牙往后再挪一些。
“你,你是鬼吗?”
她声音轻弱,毫无威势可言。在这空荡阴森的洞穴之中穿梭回响,如夏夜蚊蝇哼咛。
灰衣人闻之,轻笑出声。那声音空灵异常,难辨雌雄。沉吟片刻,他以同样的嗓音道:“你看我,像是鬼吗?”
司檀脊背生寒,彻骨的寒。她强忍着眼中几近疯狂外溢的眼泪,轻轻摇了摇头。
她摇头,并不是作否认之意。在她看来,他不是不像鬼,是太像鬼了,像的比鬼都可怕,比起话本中描述的还要恐怖许多倍。
可她不能说,会没命的。
她还没见上闻亦,还没听他说许许多多的故事。她不能死,也不想死。
闻亦呢?
他会不会发现她丢了?
他说过的,说不能再把她弄丢了。他这次会不会还像之前那样,在她最无助惊恐之际,找到她,带她回家?
司檀环视四周,刚刚燃起的希冀,顷刻间散落成尘土。
她连这是哪里都不知道,闻亦如何知晓?
他定然寻不到她了……
想到闻亦,司檀心口撕扯般的疼痛起来,眸中聚集起来的泪水便再也止不住了。尽管她再三压制也不行,它们就像是要故意与她过不去,扑扑簌簌的,越来越汹涌猛烈。
灰衣人原打算尽快动手,可看到她满脸的水雾,兴致忽起。他道:“哭吧,过了今夜,只怕是没命再哭了。”
司檀紧咬着唇瓣,将眼眶中翻腾不下的滚烫又狠狠憋了回去。她不能哭,尤其在要看她笑话的人眼前。
灰衣人瞧着她强忍眼泪,可怜兮兮的圆润小脸时,兴致倍增。或许是见惯了生离死别,看透了人生百态,他不会同情,不会怜悯。
他的身份与处境,也不会允许他有恻隐之心。
怨灵,有怨有恨,才成灵。
“既然哭够了,便交出我要的东西罢!”灰衣人缓步逼近,空灵如阴风的嗓音诡谲阴狠。
“你,你要做什么?”司檀瞪目直视,惊惧无措的摸索着湿滑的石块往后退去。
“很简单,我要取你的小命!”
灰衣人语毕,抬手间,腾起一团暗紫烈焰。如火舌摇曳般的烈焰于他掌心鲜活舞动起来,吸收了洞内阴寒之气,这团暗紫愈发膨胀。
惊吓之中,司檀已经忘记了呼喊,惨白着一张圆脸,无助撑石板后挪。直到指尖碰向沾满苔藓的石壁,她是知晓,这已经退无可退了……
灰衣人见此悦然而笑,也不再逗弄,掌中凝聚的灵力携透骨阴风,朝着司檀卷去。
司檀无法动弹,如待宰羔羊缩在角落。那团向她袭来的灵力托起了她蜷缩的身子,一阵不太陌生的轻灵如同厚重的棉花,将她重重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