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渊站起施礼,“侯爷严重了,是小子无礼了。”
老侯爷为防沐清明再使坏,于是找了个由头,把聂渊喊了出去。纵使这小子不乐意,也没法子,只好在那应承着各位嫂子哥哥,叔叔婶婶。
聂渊随着老侯爷一出去,除了沐清明的三嫂,都上来打探聂渊的事情,也有少数来关心他的婚事的。
沐清明心思转了许久,还是没有把自己和聂渊成亲的事情说出去,只是把聂渊已经有了意中人作为敷衍。各位妇人听了不由感叹,这年头下手慢了,好男人都是别人的了。多好的孩子啊!前途必然不可限量啊!
这话非他本心所想,连成亲这等事都无法说出口的憋闷让他隐隐有些烦躁,三言两语地打发了所有人,去寻聂渊。
转过一条小巷,树枝掩映下遮去了沐清明的身形。不远处的石桌前,老侯爷和聂渊的话高高低低地穿了过来。
“聂少帅好本事,果真把素闲救醒了。可是……”老者话锋一转,陡然严厉,“老夫也不会忘记,素闲是因为谁昏睡这两月!”
聂渊不语,只听着老者教训。
“我知道聂帅乃是仙宗的弟子,总是看不惯我们这些凡人的。可是,老夫膝下儿女虽多,只有这一个孙儿最得心意。纵使凡人的心意微不足道,但终究是一片赤诚之心啊!”老侯爷声线颤抖,干枯的双手不断交握,浑浊的双眼盯着面前一个无喜无悲的少年。
“你今年十八,而素闲已经二十三。十年后,你还是十八,而素闲已经三十五。二十年后,五十年后,等到素闲到了我这般年纪,成了我这幅模样,还少帅你还是这样。聂帅,人的心思是会变的呀!聂帅,你看着一个老的成树皮的素闲,还会喜欢么?”
沐清明只觉得心“咯噔”一下,他祖父的话正中他的心思,随即将身子隐得更深。
“我不是人。”聂渊道。
可这一句不是人并不能然老者放心,“就是因为聂帅不是人,所以,人的执念迷惘,你都不曾有。这样的你,才是让老夫真正不放心的!聂帅,究竟能为这一份救命之恩,守着素闲多久呢?”
聂渊不知道于这些凡人是情意重还是契约重,不过现在看来,他们似乎更看重情意。这虚无缥缈,转瞬即逝的情意啊。
“我既然许了他三生三世,必不违誓。”像是看着老者还是担心的样子,他又道,“至于年龄,你放心,我尚未入道,他老,我陪着他老。他死,我去寻他。”
还没入道么?
老者吃了一惊,“你竟然还没入道?”
“侯爷可安心了?”
这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不信的?就算不信他今日所说,那日对着皇天后土所发的毒誓他一字一句听得清楚,若是违誓,此生不得得道飞仙,否则百鬼啃食。“聂帅一诺千金,老夫哪有不信的。只是素闲那孩子自小失了母亲,他父亲是个不争气的,只怜爱他哥哥,他自幼性子就带着三分偏执,如今他真心待聂帅,也请聂帅也真心待他。莫要敷衍,素闲性子傲,受不住这些。”
“我知道了。”聂渊耳朵微微一动,知道身后有人,却不点破。等到老侯爷说完了,才施了一礼,看老侯爷离去,自己便坐到石椅上。
沐清明,素闲,师尊。天之骄子一样的你也是那样的孤独吗?母亲早去,父亲不喜,在这样一个看起来和乐却无比诡谲的家庭里一个人孤独而艰难地活着?
那么,我的到来,我强行为了救你性命而与你签下的三生契对你来说应该也不是一种束缚了。以后的日子,我会一直陪着你,好好待你,绝对不会让你感到孤独。
我的师尊。
聂渊回头,朝疏影碧波处微微一笑。他笑得极浅,头转得极快,没等沐清明看到就转回去了。
沐清明听到聂渊对他祖父的这一番话,心中十分欣喜,恨不得立刻上前去搂住聂渊好好亲热一番。他刚刚准备出去,心思转念之间突然意识到什么东西被他忽略过去了。
但是,却又意识不到什么被他忽略了,再看向石桌那里。少年安静地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之中,披上了淡淡的金色光辉。
这是他的阿舒啊!为他留在世间的阿舒啊。
男子眉眼弯弯,注视着不远处的少年。
我的阿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