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明一言不发地垂下眼皮,直到楚玄澹穿好广袖长袍的衣服走过来才说:“以后练武不得脱衣。”
楚玄澹心里想着书生就是事多,嘴上却胡乱应了。
沐先生看自己学生这副样子就知道肯定是阳奉阴违,少不得以后自己早上不练字了,过来看着他。教个学生真是不容易,自己这个先生真是费心费力。
当初祖父教他们时怎么就那么省心呢。果真是天资不足拖累先生啊。
“今日的早课做了没?”沐先生给这个开蒙晚的学生布置了许多作业,想让他在后天上追赶上来。
早课?楚玄澹哪里会做这些东西,他连字都不识几个好不好?
沐清明心里跟明镜似地,对玄医仙笑道:“小玄,今日的早饭不用给阿舒留了。”
“先……先生……”楚玄澹心里委屈,不吃饭怎么行啊,他是真不知道怎么写,连拿笔都不会。
“去把早课做了再吃。”沐先生十分坚决,没有丝毫心软。
“是。”楚小爷垂头丧气地回房去抄书了。他也觉得自己很窝囊,不敢反抗这个虽然长得好看,但是对教书育人这方面一点也不放松的先生。
奇怪,他以前对太傅可没这么大的耐心。
也许,是沐先生长得太好看了。
更或者,他和二叔还有几分相像,二叔,若是活下来……
楚小爷拿着湘妃竹狼豪笔,修长的手指上下翩飞,几乎要把笔玩出一朵花来。细白的宣纸上弯弯扭扭地写着几个字。丑地不忍直视还,还有个字因为墨汁太多,都晕染开来。
“都说了我不是念书的料啦!”
他随手丢开沐先生给他布置的早课课本,在这个临时充当他书房的房间里逛了起来。无所事事地扫着书架上的书。
这上面的书多是玄医仙平时爱看的,不是医书就是什么诗词歌赋。光是看书引,就让土匪头子楚小爷呵欠连连。
突然,他眼光一亮,从中间抽出一本书来。藏蓝色的书入手厚重,上面黑色的隶书端端正正,写着《百草图解》。
“这大概是小玄的书吧,他是大夫。”楚玄澹对医书没什么兴趣,想把书放回去,里面却掉出一张泛黄的信纸。
他弯下腰捡起信纸,眼珠子转了转,没有打开信纸。刚准备把信纸夹在书里放好时,玄医仙突然间进来,原本笑意盈盈的脸在看到楚玄澹捧着书和信纸时一下子变得阴沉。
“你在做什么?”
楚玄澹看到玄医仙这个样子不免吃了一惊,他刚想把书递给玄医仙,玄医仙已经冷冷地站着他面前,狠狠地将两样东西夺了过去。
“你以后不要进书房了。”他冷冷道。
楚玄澹还没反应过来了,人已经站在书房外。他摩挲着光滑的下巴,心里十分震惊,一向温和柔弱的玄医仙刚刚看他的眼神中竟带着怨毒,这得多大仇啊!
他越发好奇那张纸上写了什么,不过好奇归好奇,他无意探究玄医仙的秘密。那张纸,很显然,是玄医仙的逆鳞。
玄医仙抱着厚重的书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半晌,晶莹剔透的泪珠从他眼角溢出。
哥哥,你真的还在等我吗?那为什么你又重新找了一个人来代替我?
柔弱的少年,在阳光明媚的一天,躲在阴暗的房间里无声的哭泣。他无法抑制自己的悲伤与怨毒,只要看见那个人无忧无虑地站在阳光之下,他心中的怨毒就会多了几分。
可是,他忘记了,站在阳光之下的人往往都要付出严重的代价。
一旦出事,死的最快的往往是阳光之下的人。
沐清明是个多智近妖的人,他知道玄医仙今天一整天心情不好的症结在于楚玄澹。
如果是元素,有人让他不高兴了,他会把那人揍一顿。
但是,沐清明向来喜欢玩弄别人于股掌之间,使人慢慢绝望。
他那曾经教了两代皇帝的祖父曾经说过,他心计太深,若是一生平遂还可以当个纯臣。一旦遇到什么风浪,怕是保持不住本心,到时这满腹心计怕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他祖父在他声名响彻大靖后后辞官归隐,去沁水教书育人,以防他以后栽了个大跟头还有个祥和的地方以此平他心中戾气。
可惜,尽管他祖父估计的丝毫不差,并尽量补救,但,沐清明还是长歪了。
“阿舒,你过来,我看你练字。”沐清明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招手让正站在书房门口不知所措的楚小爷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