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_作者:於戏左读(95)

2018-01-13 於戏左读

  约是过了两个时辰,夜色已深,楚玄澹才站了起来,看起来虽是虚弱,实则已经比他才醒时好了许多。

  乐韶冶早他一步疗伤完毕,对着楚玄澹笑得暧昧。“阿舒,看样子那位在这儿呆了很长时间了。”

  楚玄澹顺着他目光看过去,白衣胜雪,恍若谪仙的男子暗沉着一双比夜色还浓重的眸子,注视着他。

  楚玄澹只觉得心中一暖,先生。

  他指着灯火明亮之处,“瞧见那间没,凤七的。”

  “啧,下午还和人家你侬我侬,现在有了新欢就不要旧爱了。”

  不顶着一张乖巧书生皮的乐韶冶实在太烦,楚玄澹背手而立,“我听说,我重伤时不能进食,东西都是凤七以口渡给我的。”

  话还没落音,乐韶冶就没了影子。

  楚玄澹勾唇一笑,迈步走到自家先生面前,他蹲下身子,仰头看向俊美无铸的谪仙,“先生等了很久?”

  沐清明墨玉一般的瞳孔里只映衬出徒儿真诚关心的面容,他温和道,“阿舒,你早就拜我为师,该叫师尊的。”

  楚玄澹从善如流,“师尊。”

  “为师等了阿舒很久,有点冷了。”沐清明垂下眸子,他从未如此冷过。

  楚玄澹一摸,果然冰地厉害。有些内疚自己不该耽误这么长时间,害的身子本来就不好的沐清明在风口上吹风。

  抱着青年进了被窝,楚玄澹才松了口气。坐在床边给他用内力取暖,沐清明突然一拉被窝,示意楚玄澹坐进来。

  沐清明笑着看有几分犹豫的徒弟,“怎么,与师尊抵足而眠还不好意思吗?”

  “没。”

  书生的身子实在太过冰凉,舒服的感觉让楚玄澹几乎叹出声。只是,“师尊,你拉开我的衣服做什么?”

  “为师,想看看,阿舒的伤口。想知道,阿舒,是为了谁,连命都不要了。”男子语调柔和,夹杂着无奈与心疼,“阿舒,是为了谁呢?”

  楚玄澹只觉得刚刚那种蚂蚁啃噬的疼痛又来了,这回,更加绵长,细致。他没有再阻拦沐清明,“我怕吓着师尊。”他歪头补了一句,“很难看。”

  沐清明并不相信还有什么伤能吓到他,最严重的伤,他都在这少年身上看到过了。

  凤七显然不是一个好的绣娘,他缝的伤疤像两条蜈蚣,丑陋无比。冰凉的指尖触上正在愈合的伤口,微微的痒意也被这寒气驱散了。

  “有多深?她刺的?”

  楚玄澹抓着师尊冰冷的手,将绷带迅速齐整地重新包扎起来,还利落地打个结。

  拉着师尊躺在床上,少年清冷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回荡,冰凉坚硬的像是冰块,一字一句敲打进沐清明的心里。

  “不是她,是我自己拉着她的手刺得。”楚玄澹笑着指着自己的左胸,“她只刺了这里,不深。我知道她想为父报仇,拉着她的手告诉我的心脏在右边,用她父亲的匕首,刺进去的。”

  沐清明翻身压住少年,墨色的眸子全是愤怒,“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怎么能这样!”

  楚玄澹有些不自然地避开了沐清明的目光,他低声道,“我忘了父母是谁,只记得是她捡我回去,教我启蒙识物。如果不是她,我现在还在土城乞讨,连条狗都不如。”

  “是我没本事,救不了二叔,她恨我是应该的。这条命,本来就是她给的,还了她又如何?”

  “可这身子终究是自己的,下不下去狠手,那剑,还是偏了一分。”

  “阿舒!”沐清明眸子里的浓雾聚聚散散,似乎有万般言语要说,他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抱紧了身下的少年,抱紧了份暖意。

  “你是我沐清明唯一的徒弟,不要这么轻贱自己。你的命,是你自己的。这种事情,没有下一次。”

  “我知道了,师尊。”

  沐清明太了解楚玄澹这种表面对他柔顺,实则心里另有主意的性格里。他对这敷衍的回答有些恼怒起来。他掐住徒弟的下巴,迫使他看着他,“听明白没。”

  楚玄澹没想到一向温润如玉的师尊也有这么咄咄逼人一面,“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沐清明没有放手,似乎在审视此话的真假,实则是在看楚玄澹的瞳孔,颜色似乎浅淡了许多,变成湛蓝色和暗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