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元年纪/望京记_作者:秋犀(120)

2018-01-12 秋犀

  轻璇张着嘴没说话。

  阑歌将木梳放下,将梳妆台上散落的物件一样样归置起来。她见轻璇被她的话弄得有些无措,不禁摇了摇头。

  轻璇回过神来,摇头摆尾地解释:“不是不是啊!阑歌,你这样不行,我一个有夫之妇的名声要被你搞坏了!我只是看穆淳把他当哥哥,才与他亲近些的!你千万莫要胡乱以为啊!你的以为会冤枉死我啊!”

  阑歌闲闲倚坐着,漫然开口:“当初掌门派人帮你寻到我时,你见了我光顾着高兴,拉着我说了一整天的话,最后才想起来告诉我你要成亲了。

  可如今呢,你我好歹也是久别重逢,你一直都在帮令遥向我打听他亲生父母的事,连他自己都没你那么上心,叙话时也是,说了你自己的事,又要说一说令遥的事。

  我看他在一旁看着你也觉得挺好笑的。

  你看啊,现在就咱们两个人,你方才不方便说的事情,现在总算找到机会来跟我抱怨了,啧啧啧……你就是憋在心里太久了。”

  说罢一脸了然地嗤笑。

  轻璇的脸红了一大片。

  阑歌静静看着她,直到她脸上的绯红退去,才温言道:“璇儿,你想想,当年离开京城时,你可曾想过自己有一日会以这样的方式回去?

  你在莳花馆中苦苦忍耐时,又可曾想过自己会踏上江湖路,甚至成为青门的掌门夫人?

  世事无常,为何要这么早就将自己的心禁锢起来,强迫自己心如止水呢?

  虽然你我萍水相逢,我不知道你我相识之前你是什么样的人,在怎样的环境中长大,如今又为何下定决心帮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也不知道你与穆淳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信任。可我知道,你会对令遥这么上心,绝不只是因为穆淳将他当成哥哥。”

  轻璇不说话了,只是双手紧紧捏着袖子。

  轻璇和阑歌下楼时,暮光已然昏黄,令遥依然在看书,阳光穿过贴窗的竹篾纸斜斜照在灰白布衫上,柔和温暖,他听到脚步声转过头,冲着轻璇笑。

  轻璇望着他的笑容愣了神,没有移开目光。直到阑歌拍拍她的肩:“我先去前面候客了,让晓芸带着你俩从后门出去。”

  轻璇呆呆地点头。

  京城内,一家文人骚客络绎不绝的酒楼。

  二楼临街的一面窗扇摇曳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坐在桌前的男子白衣胜雪,手中捏着一支饱蘸墨汁的笔。

  酒楼内大部分都是饱读诗书、终日流连酒楼歌坊之人,对白衣男子都已很熟悉了。

  实际上,去过京城繁华街巷任何一家酒楼茶馆的人,恐怕都对他有印象——饱读诗书、五车之才、长相俊逸,风流洒脱之姿赛过京城绝大部分的翩翩佳公子,时而挥墨成诗引众人赞、时而微醺吟唱使众人叹,如今京城风气渐正,文人再不如从前那般抬不起头,尤其在这群才荟萃的场所,越是风雅清傲之人,越是受人仰慕。是以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人观察甚至传颂。

  尚武多年的洛阳城中,人们见惯了仗势欺人、形容粗鄙的大汉,他的出现如同山涧清爽的风,哪怕醉态时,也无人讥讽嘲笑,他的名字也被每个期盼如他一般的文人记在心中——左辛。

  此刻左辛正醉醺醺趴着,桌上放着七八个小酒坛,他微眯了眼,将笔伸入酒坛——

  周围的人都伸长了脖子。

  手一顿,将那坛子取到面前,俊挺的鼻尖细细一嗅,是酒香和着墨汁的气味。

  微微一哂,迷糊不清地唤道:“店家,拿纸墨来!”

  周围的人一个机灵,已有胆子大的凑了过去,待到店家将加满墨汁的砚台和雪白纸张拿过来时,楼内的人已明显向一个方向聚拢了。

  左辛抬起脸,颈后未绾未系的墨发滑落了几缕至面颊,在明亮的光晕里勾勒出完美的弧度,修长的手指轻轻握笔,衣袖飞舞间,一首清词跃然纸上。

  围在近处的人皆赞叹不已,后面的人还未看清,左辛便哈哈大笑着扬起纸页笑道:“作得不好作得不好,我喝醉啦!做不得数的!”

  微风吹来,他顺势松了指尖,那薄薄一层沾满轩挺字迹的纸便如绢帕一般飞落,楼下有人骑着马经过,为首的人身穿深紫官袍。

  想是个十分谨慎的人,瞥见上方有东西飞落,便使了个眼色,身后众人都有功夫在身,随便用剑一挑,那纸页便已然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