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顾自地高声怒骂,最后又用手指着穆苏的鼻子。轻璇与穆苏,甚至是一旁的老板都在心中纳闷,洛阳府何时有了个金大人?洛阳府尹的名字叫汪金徉,并不姓金,这人连洛阳父母官的姓氏都没搞清楚。
就在轻璇他们要离开时,身后传来一个温软又坚定的声音:“老板,我要跟他们一同去。”
老板有些错愕。
“穆公子也是为了我才跟人起的冲突,到时去了公堂,他们各执一词,官老爷也无法判定,不如莞萱跟了一同去,为穆公子作证。”
“你?”
“老板放心,不利于全乐下处名声的话我一定不会说,也不会偏帮穆公子,我有一说一。”
老板皱着眉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这时一直陪在叶莞萱身边的另外几位姑娘也说要一同跟去,轻璇不由得凝神打量了她们一番,这几位姑娘看上去似乎也很有几分风骨,神情淡然而坚定。轻璇在心中叹息,这曾经的官妓坊中,不知有多少曾经锦衣玉食、后来横遭变故的姑娘,亲人的离去与命运的摧残,让她们只能委身于这青楼中,以媚色侍人。
有的人仍旧保持着当年的清傲甚至风骨,有些人则早就被磨得失去了尊严与脾性,成为仅供男人取乐的工具。
不知那些残存的清傲,对她们而言是侥幸还是不幸,轻璇每次见到风月场的女子都会觉得,其实自己自认为曲折的命运并没有她们那般悲惨。
穆苏上前低声对老板说了什么,轻璇只依稀听到些“姑娘有情义”、“有的男人就爱这样的”、“传出去是佳话”之类的话,见老板笑着点了点头,穆苏颔首道:“大老板果然见解不凡,穆苏再次谢过了。这几位姑娘,老板可以找人跟着,完事了我会将她们一个不少地送回来。”
那太子家仆尖声叫嚷:“一群疯子!一群没娘的畜生!我要让金大人杀了你们!”
轻璇与穆苏置若罔闻,只施礼谢过几位姑娘,领着她们往外行去。
洛阳府坐落在京城官宅区以南,气势恢宏如同一座自皇城分离出的宫殿,深冬微暖的阳光照耀在金瓦朱墙上,驱散了府院的森冷。
一路嚷着要见“金大人”的男子并没有得尝所愿,汪金徉今日闹肚子无法上堂,府丞李偌原将他们宣进府,在大堂一个个问讯。
首先是告状人,轻璇瞥见他递给官差的身份文书上写的名字是“丁全”,他进去了好一阵,说话声音也挺大,外面的人都能听见他添油加醋的哭诉声,那音调尖锐,令人无端地心烦。
随后被叫进去的是穆苏,穆苏进去前换过一身轻璇派人准备好的并不考究的衣服,发丝垂下遮住半张脸,让人辨认不出他便是“穆公子”,又拿出轻璇临时命人备好的奚云的假身份文书交给官差。轻璇趁此机会跟几位姑娘说一会儿要称穆苏为“言公子”而不是“穆公子”,几位姑娘点头称是。
待穆苏出来以后轻璇才进去,她行过礼,抬眼打量眼前的中年男子,面容端秀、神情平静温和,不由心中暗叹,项颂良赏识的人果然是不俗的。
李偌原让轻璇将今日之事复述了一遍,轻璇说过后,轻声道:“李大人明察,我等方才在外间听到那丁全所说,有不少无中生有之事,虽说言公子打了他是真,却是因为他对叶姑娘无礼在先。李大人,我认为娼妓坊中的女子虽是供人取乐的,却不是供人辱骂的,有人随意亵玩,便有人怜香惜玉,这是人之常情,您说呢?”
李偌原颔首,深深看了轻璇一眼,皱眉道:“本官对殷公子有所耳闻,殷公子似乎很有一番才华。”
“才华说不上,只是喜欢交友,也幸而京中崇文风气日盛,才出来卖弄一番以求得三两好友罢了。”
轻璇出来后,李偌原将那几名姑娘依次唤入,又命人寻了“全乐下处”老板及两名在场客人来问话,事实如何,如今已一清二楚了,只因青楼女子确实是供人取乐的,强说其尊严难免令人不服,于是此事就此作罢,甚至不需穆苏赔礼道歉。
那丁全十分不服,大声嚷道:“我是太子家仆!你这样敷衍我,让太子怎么想?不过是个四品官罢了,却也伙同这些无礼贱民来欺辱太子!金大人呢?我要见金大人!”
李偌原烦之又烦,命人将他送出门去,他气得直跳脚,欲找穆苏等人麻烦,却早已不见了他们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