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此同时,轻璇正趴在青门府客居内的桌上,淡淡神色中透着疲倦,穆淳放下手中的书,疑惑地问:“你在想什么?”
轻璇勉力抬起头,以拳支脸道:“在想那两封信。”说罢指向一旁摆弄着棋子的令遥:“他爹大概已经拿去你舅舅府上了。”
“这事也值得你想得这么累啊。”令遥挑眉。
“我哪里想得累了?”
“令遥是想问你,为何你今日看上去尤其的没精神。”穆淳又将目光移向手中的书。
轻璇看令遥一眼,不以为意道:“倒不是担心那两封信的事,反正穆淳在蜀地的事父皇知道了,襄国公与安国公与你们有书信往来的事父皇也知道了,此时收到关于你们的好消息,他们定是会将信呈给父皇的。”
“哼,你说得轻巧,又不是你在向陛下上奏蜀地治安问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令遥故意撇撇嘴,“反正提意见的是我,将你的青门顺带夸一夸的也是我,将蜀地官员说得不如江湖帮派的还是我,你是高兴了。”
“我不腰疼?我们青门向来谨慎,不与朝中人打交道,如今蓟崇也记恨上我们,父皇也知道我们在这无法无天,地方官都管不了的事我们在管,你还好意思说只有你腰疼。”轻璇漫不经心,边说边偷眼去瞅穆淳手中的书。
令遥呵呵笑着,眼中满是得色,轻璇不禁怀疑他是否对青门有什么仇。
“说真的,轻璇。你有没有想过,要在青门选个继任掌门?”穆淳抬眼问,“还是你准备自己接任?”
轻璇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令遥叹息:“还好轻璇在青门能服众,不然咱们真是寸步难行。”他注视着轻璇的双眼,认真道:“从前我们只有军中势力,遇到你,我们才有了江湖势力,接下来,我们一起去面对朝堂势力。”
轻璇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干咳一声道:“说到朝堂势力,给项大人的信也已寄出了。”
项大人,便是轻璇的诗书先生项颂良,轻璇出走后,这位项先生并没有受到多大连累,反而因此被皇帝召见了。皇帝召见他后,深感此人大有才学,便着意提拔。
说起轻璇的父皇,那可是个奇人。他自幼文韬武略样样不输人,做为□□皇帝的嫡长子,在朝中有着一大群支持者。奈何□□皇帝偏爱体弱多病、貌胜西子的詹贵妃,且十分宠爱詹贵妃所出的宣王穆昭,因此竟迟迟未立嫡长子为太子。直到后来詹贵妃去世,□□皇帝迫于祖宗规矩与众臣施压,才将轻璇的父皇,当时的端王立为太子。
他继位初期十分勤政,完善科举制度、开凿运河、亲征北漠、扫平东海匪患,固河山于数年之间,扬国威于万里之外。
过了几年,他深感自己精力难继,加之朝中奸佞不断以奇珍异宝、美女雅事相诱,这位英豪皇帝勤勉了没多久,便沉湎于酒色之中了。
在轻璇的记忆中,父皇宫中有着数不尽的珠宝玉器、珍禽异兽,他甚至有专用来藏“阿娇”的“金屋”,供他平日里随时召唤,享的是“云鬟应节低,莲步随歌转”的艳福。父皇自小爱戏,继位后便在宫中养了伶人,用以取乐,却也到底懂得节制。可在他堕落后,竟常常在自己殿中与伶人对戏,令母后再也不愿轻易踏足父皇的正乾宫了。
说他奇,不仅是因为他曾是明君后又堕入迷障,更多的是他对官员的任命和对未来江山的期许。
他曾多次说:“人生苦短,朕是皇帝,集天下之尊于一身,为何不能行乐,但大炎江山当永固,祖宗基业当传承。”他对臣子要求很高,除却及能讨得他欢心的几人,定要有才学、有作为。
可他平日里亲小人远贤臣,小人们变着法子逗他乐,贤臣却整日里战战兢兢,还不敢得罪小人。
他常言,他对大炎的天下,做得已经很多,大炎的未来还是要靠太子。他勒令太子参加军务、结交朝臣,而太子,也确实按他所说立了不少军功,但这太平盛世的军功,到底是太好立了,大炎的军队也被太子整顿得越发乌烟瘴气,军中多是投机媚上之辈,好些一腔热血的大将都带着屈辱和愤怒归田了。
其中便包括轻璇的骑射先生卓如风。
算来,不管是得到任用的项颂良,还是愤然离去的卓如风,都是朝政腐朽和官场倾轧之下的失落者。卓如风回到老家,购置薄产,种田度日,而项颂良进了内阁,内阁首辅童高便是皇帝身边的小人,与阮贵妃勾结,沆瀣一气谋私利,内阁众人不敢得罪他,项颂良的日子过得并不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