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妃摇头:“宜人没有怪皇上,只是陛下当真许久不曾来了。”
皇帝眉间涌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他握住宜妃的手道:“无论如何,朕都不曾忘记宜人,也永远不会冷落宜人。”
夜落三更,殿中烛火燃尽,帐内男子粗重的喘息渐渐平稳下来。京城的天凉得早,此时夜风穿过纱窗,宜妃刚出了薄汗的身体有点冷,她怕吵醒皇帝,轻手轻脚地将胳膊拢入被中。
“宜人。”皇帝轻声唤。
“嗯?”
皇帝踟蹰着,想着白日里收到令遥奏折中所写的,拼力护救蜀地子民的江湖帮派和身先士卒受人爱戴的皇子,他满脑子疑惑,有一丝忧心,又有一丝欣喜,却因着穆淳的事乃是秘密,一时间竟不知与谁去说。
令遥信中关于江湖的描述,令他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因平定灾情流落江湖的旧事。那时他在梁州被周朝余孽追杀,身负重伤之时被当地一女子所救,及至伤好离去时,他竟对那女子生出了几分不舍,回宫后便下旨将她接入宫中,那女子便是巫云山庄庄主的妹妹巫宜人。
巫云山庄在江湖上是有着赫赫威名的,那时他对江湖知之甚少,不晓得他迎入宫的女子在江湖竟也有几分名声。时过境迁,江湖望族家的小姐巫宜人已成为深宫妇人多年,但皇帝此刻却忽然希望她对江湖之事还如当年那般了然于胸。
“宜人,”皇帝侧过身来看着她,一只手轻轻绕着她的长发,“入宫这么多年,你会不会想家?”
巫宜人一愣,随即笑道:“会想的。”
“朕就知道,宜人是最心直口快的。”皇帝笑叹。
“可如今,那里已不是我的家了。”宜妃淡然道,“哥哥嫂子都已人到中年,连祺远都成亲了,再也不是我们年轻的时候了。”
皇帝颔首,确实,巫宜人再也不是刚入宫时那个偶尔会说江湖故事给他解闷的少女了。
“宜人,当年你在江湖,可曾听闻过青门这个帮派?”
“当然听过,我还给陛下说过青门的一些故事呢,陛下定是忘了。”宜妃一笑。
“今儿项颂良来了,跟朕说起蜀地的事。你也知道,蜀地虽地属我大炎,却一直未设州府,自收复以来便只派了地方官去永乐等重要州县守着。蜀地的地界和雍州差不多大,若是设了州,恐怕会是我大炎最大的州了。朕一直以为,蜀地民风彪悍,百姓刁蛮难训,朝中都没几个人愿意去那里做官,可今日却听项颂良说,那儿民风如今已然很淳朴了,虽然条件艰苦得很,但百姓多半安居乐业。”
皇帝想到什么,嗤的一笑:“朕初时还诧异,窦思儒那帮家伙,竟能将蜀地那么大块地方治理得这样好?却听项颂良道,蜀地的治安一直在由一个叫青门的帮派维持着,他们这些武林人士,如今已和当地人打成一片,融洽得很。平日里哪个地方遭灾了,都不需要地方官出手,青门便帮着赈灾安民,哪个地方今年丰收,青门还帮着把余粮匀给闹饥荒之地。”
他凑过来,紧挨着宜妃:“宜人,你说一个江湖帮派怎么那么厉害?”
宜妃不以为意:“这有什么,这些年来陛下许臣妾与家中通书信,臣妾便知道一二,这青门,在臣妾未进宫前便在江湖名重无两,如今更是成了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帮。但人家从不插手朝政,不与官员打交道,总坛又在偏远的蜀地,想来都是云淡风轻之人,为黎民做些事也是出于江湖道义。江湖人本就如此热心肠,陛下有何忧心?”
皇帝冷哼一声:“若是他们想反,岂不是可以反了?此次大理王之事可是与他们有着莫大的关系,蓟崇都告诉朕了。”
“蓟大将军怕是嫉妒了吧。”宜妃含笑。
“你啊!”皇帝有些无奈,“朕不常来看你,没想到你还是老性子。照你方才的话说,青门远在蜀地,所以对朕的江山没有威胁,那么巫云山庄在梁州,对朕的威胁可是比青门大一些喽?”
宜妃脸一僵,皇帝轻笑道:“逗你的。”
“陛下竟拿这种事来与臣妾开玩笑……”
皇帝叹气:“朕也是想找个人说说话,瑾妃毕竟出生簪樱世家,不适宜与她谈这些,皇后……哎,不说她了,朕有着满宫女人,可哪个是能与朕说说心里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