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打算放你走了,”穆淳淡淡地笑,一派温和,“你是我朋友的救命恩人,我自当慢慢感谢你。”说罢看向轻璇。
轻璇尚未回过神来,便被穆淳告知,今后有事多与此人商量。
“啊?”她轻呼。
“我叫左辛,”年轻的男子俯身行礼,胜雪白衣上的墨发垂落如杨柳,“以后请姑娘多多关照。”
……
左辛是她在后院躺椅上闭目养神时,穆淳在前厅收下的门客。
那日轻璇留在王府用晚饭,桌上只穆淳、她和左辛三人。见轻璇不提自己姓名,他笑道:“你叫千帆。”
穆淳脸色不变,轻璇停了停筷子,问:“你怎么知道?”
“我是你救命恩人啊!”
左辛丝毫不隐瞒自己的来历。他是蜀地最大的书院——雅芦书院院长之子,自小天资过人,又受父亲及各位叔伯、师兄影响,熟读四书五经、诗词古籍,小小年纪就才华横溢,势要出人头地。十六岁那年进京赶考,在路上遇到方湛、项子珩带着身负重伤陷入昏迷的轻璇去求医。左辛自幼习得一些医术,又碰巧随身携带止血药草,先帮轻璇止了血,进行了些简单处理,因怕药馆的人胆小怕事报官,他们先将轻璇安置在驿馆中,左辛与方湛去药房抓了药,又为轻璇疗了伤,待轻璇苏醒,左辛已急急踏上了赶考之途。
那次京考本来顺利,却意外地在同期考生中冒出个罗玉州来。罗玉州此人文采、见地皆不出色,揭榜那日名字却赫然列于皇榜第二,是为榜眼。至于状元郎,进京那日曾与左辛在茶楼切磋过,虽也才华卓绝,却落他一筹。
张榜后,左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初来京城几日,便在京城的书生圈子里有了响亮名号,哪怕是京城的大儒,得知雅芦书院院长之子到了京城,也以“以文会友”之名邀请过他,席间经由名士亲自考较,他对答如流,众人皆是点头称赞,叹雅芦之学,名不虚传。
饶是如此名气,朝廷仍毫不顾忌,整张榜从头至尾都没有他的名字,绝了他入朝的念头。
他知道自己被顶替了,顶替他的人,便是那个叫罗玉州的。
心高气傲的他几经辗转求到内阁大臣项颂良门上,项颂良怜惜他才华,将他安顿于自己府上。
很快项颂良便查出,这罗玉州是太子门客。历届科举,榜上名列第一甲的三人都会得到极大重视,这罗玉州成为榜眼,加之太子相助,必将得个好职位,日后也会对太子多有助益。
但状元毕竟太受瞩目,太子不想罗玉州做状元,便给他安了个榜眼。至于左辛,他的政论和文采太出色,炎朝重武轻文多年,太子也有意继续抑制文官手中的权力,索性让本为榜眼的那位京城书生成了状元,将左辛的名字生生去掉了。
太子穆华是始作俑者,礼部尚书和负责科举的仪制司官员都是太子的人,对太子唯命是从。得知实情如此,左辛欲哭无泪,项颂良心中愤懑无比,召集了一批支持左辛的文官、大儒,不顾内阁首辅童高的拦阻与威胁,递了联名折子进宫,皇帝这才见到了左辛。
后来左辛做为皇帝钦点学子入了翰林院,成为了整个翰林院公认的才子,奈何过了一年多,他仍无法适应朝中重武抑文、党同伐异、溜须拍马的风气,索性卸掉一身重担,借公干之名出了京城,拍拍屁股回老家去了。
他气呼呼回到蜀地,却得知本来身体就不好的父亲听闻他弃官而逃的消息后气得一病不起,在他回来的前几天已过世了。
左辛傻了眼,跪在书院学子早课诵读的大院中号啕大哭,已成为院长的叔父请他回学院任教,说等他再成熟些,便将书院传给他,可左辛从未想过要继承父业,且几经变故之下心中有一股无名怒火,不甘愿就这样罢休,于是拒绝了叔父。
他想起回蜀途中曾听闻皇帝新封了一位蜀王,官员百姓皆对其称赞不已。他在朝中一年,对一些京城往事是知晓的,于是对这位忽然从蜀地冒出、迅速博得贤名的皇子感了兴趣,在心中揣度思虑一番后,便踏上了前往永乐城的路。
谁知在此还能遇见那个自己救过的姑娘。
“我没有记错,你是叫千帆。”
轻璇低头不语,若是他们今后要长久相处,有些事他迟早要知道的。
“我在来王府之前,对蜀地近来的一些情况做了打听。比如吐蕃边境的辅国大将军姚东,前阵子才来蜀的康耀宗、卓如风、孔严,还有……”他顿了一下,“一直以来在蜀地影响力最大的江湖帮派青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