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有清抖抖索索地说:“干爹,这人到底什么来头?”老夫气哼哼地说:“这家伙在你进来之前就被开除了。在幻谷两年没憋出一篇囫囵小说来,还怪我们不让他获奖,不向文坛推荐,赶走他不应该吗?当初哭着说当作家是他老子娘的遗愿,在大门外求了七天七夜才破例让他进来当旁听生的,谁知道是个白眼儿狼!”许有清扶着老夫说:“难道就没人制得住他?”不远处伏虚接口道:“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他豁出去了,谁能把疯子怎么样?”
那边厢陈鼎边打边骂:“□□奶奶的!你们开除个把人容易,老子从此没了奔头,变成个行尸走肉,今儿来跟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所谓宗师讨回公道难道不应该吗?”
他鞭子甩得呼呼作响,如入无人之境。魏晋到了这个地步,也顾不得年纪老迈,掏出一把折扇,却没有扇面,只有纯钢的扇骨。他缓缓走上前去,一招“风骨嶙峋”,招式老辣,劲沉势急。陈鼎向旁一闪,鞭子一抖,如灵蛇吐信,不断划出钱、权、色三字,攻向魏晋。魏晋扇骨一合,合五为一,以简破繁,平击而出。陈鼎怪叫道:“‘无欲则刚’!老家伙,还是这么硬朗!”堪堪让开,鞭软如丝,是招“以柔克刚”,招中有招,套着“低声下气”“情面难却”两个小招。
魏晋年老,甘愿怕他时间一久体力不支,轻轻推开过谦,身形一晃,陡然间欺到了陈鼎面前。陈鼎大吃一惊。对方几人虽然各有绝技,但都是依凭武器,甘愿却是空手而来,一下子进了鞭圈中央。陈鼎来不及回鞭自救,赤手空拳,狠狠打了过去。过谦想去救人,却隔着半个课室,空自着急。人人都盯着陈鼎的右手,知道今日一战,幻谷的声誉就系于这只手能不能打到甘愿身上。
甘愿嘴角微扬,泰然自若,原地不动,披肩却像吃饱了风的船舤,鼓涨了起来。陈鼎这一拳凝在半途,仿佛被一堵看不见的气墙挡着,无论如何也打不过去;甘愿回身就走,气墙撤去,陈鼎收不住身子,面朝下重重跌了个嘴啃地。他不顾伤势,趴在地上还挥出鞭子。岂知鞭头一触到甘愿小腿就荡了开去,去势劲厉,连带整个鞭子脱手飞出窗外,他自己一条手臂几乎要被扯断。由始至终,甘愿没向他出过一拳一掌,没说过一字一句,没反击一招一式。他却蜷缩成团,惨叫连连。
老夫看得心惊胆战,问道:“甘老师,这是门什么功夫?”甘愿淡然道:“气功,最上乘的一招叫做‘不屑一顾’。”
绿萍带着一队机器男警冲了进来。伏虚笑道:“动手之前先通知了绿萍主管,甘老师召将飞符,双管齐下,妙得很哪!”甘愿不理他,自行去了。这里绿萍率众人善后。过谦走来问候魏晋。魏晋微笑道:“不碍事,今天跟甘老师学了知识,原来不屑一顾,自有威力。”过谦笑道:“您说得是,陈鼎这样的,越理会他越人来疯。您还别说,此人不来,幻谷还不会空前团结这么一回。”
莫渊、滕燕小跑着过来,祁必明却木呆呆望着绿萍。过谦就知道他又在那里意淫了。绿萍偶然一瞥,撞到了祁必明的目光,眉头一皱,想说什么,终于忍住。过谦怕小老弟得罪了行政主管,生拉硬拽拖他回去,说他“眼睛里要流出荷尔蒙来了!”路上祁必明还不甘心地直说:“再看看嘛,看看打什么紧?”适逢许有清和一位女作家谈笑而过。莫渊向过谦小声说:“一句话点评祁必明许有清的异同。”过谦同莫渊咬耳朵说:“祁必明浑身原始的欲望,扒了裤子就想干;许有清稍微有点肾亏,要用情调来弥补。”莫渊想了半天说:“你怎么能形容得这么到位?”
☆、两情相悦
九
学习班的最后一堂课结束,青年作家们纷纷鼓掌。甘愿说:“期待你们拿出精彩作品——但愿别仅仅是我的期待。”
众人三三两两、呼朋引伴而去。过谦特意留在后面,等别人走光了才陪甘愿回办公室。甘愿问他,上次那通俗小说的提纲后来怎么样了。过谦笑道:“我移花接木,把架构挪到纯文学小说里去了。故事还是那个故事,武斗变成文斗,给载体化了个妆。”甘愿笑道:“不失为一个变通的方法。”
进了办公室,见里面布置得整齐雅洁,一瓶插花系由三种不同种类的花儿搭配而成,明媚鲜丽,色泽欲流。他一边欣赏佳卉,一边问欧阳早、宇文茂在哪儿办公。甘愿说:“东北角上,一幢楼两家单位,一家一层。三楼是欧阳早拉了赞助加盖的,给记者、编辑、主持人作职工之家,打乒乓、打斯诺克,打羽毛球,省得一个个未老先衰,脖子痛肩痛,腰椎间盘突出。”过谦笑道:“我见过一位,高度近视加散光,把眼镜拿下来擦的时候,分不清我是人是树。”甘愿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