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谦骂他:“你什么毛病啊,老盯着人家三十几岁的女人。”祁必明回嘴道:“她丰满性感,又没男人,为什么不能考虑?别说三十几,再大都不是问题。”过谦对滕燕手一摊,表示完全不能接受这个论调。滕燕心中欢喜。过谦和甘愿是她的一块心病,即使她与过谦只有不到两年时间相处,至少这两年里,她是他的,他也只是她的,她不希望有任何其他女性插足,哪怕优秀强大如甘愿。如今过谦显然不认同“老妻少夫”,使她放心不少。
祁必明仍在絮叨:“你们想啊,一个阳光灿烂的早上,我睁开眼,看到枕头旁边是绿萍,把她暖暖地抱在怀里——大哥你笑什么?老不正经的——我是说,我啥也不干,那种温香软玉抱满怀的触感也很美好不是?”
滕燕脸又红了,过谦看了她一眼,探身过去一把揪住祁必明的嘴。祁必明扭着扁圆的车轮状大头挣扎了半天才脱出来:“好啦好啦,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我不说就是了。我另外还有个大新闻告诉你们呢!”过谦道:“哦?”这声“哦?”纯属敷衍,他压根儿不相信这个不着四六的结拜弟弟能带来什么劲爆的讯息。然而这次他错了,祁必明郑重其事地说:“曾谷主明天就回来了!”
☆、谷主归来
十
过谦接到通知,请他到曾谷主的住所去一下。幻谷惯例,凡是新加入的作家,不论老少,都会被谷主单独约谈一次,这是意料之中的。但曾谷主不约他到办公室,却叫他到住所去,就显得颇不寻常了。
曾谷主所居的“射日轩”与“揽月阁”遥遥相对,只是后者高居孤峰峰顶,前者则建在另一座山峰的山腰。这山峰没孤峰高,也没那么陡峭,铺了石阶还通了缆车,上下方便。过谦一进门就见一极大的客厅,占了一楼二分之一的面积还多,中间不以屏风或任何别的手法隔断,沙发、茶几一目了然。主位对面的墙上是一张大地图,过谦先当是幻谷,细看却又不像。另一面墙上是龙飞凤舞的草书,笔势纵横,撇捺间如□□利剑,森然巍然,落款是“曾衍长”三字,想来是曾谷主的名字。
在四个男机器人的拱卫下,曾衍长大步走了进来。他身材高大异常,年龄应该在五十开外,头发却没一根花白。他摆摆手说:“是过谦吧?请坐。”音量不高,却有黄钟大吕般的回响。老夫说话也是中气十足,声能及远,但那是他发火或发威时。曾衍长随随便便地说着,就有同样的效果。老夫的高亢是往外放的,曾衍长的宏亮却是往内收,更凝练、华丽、行有余力,仿佛用十分力气交谈,还预留了十二分元气涵养精神。过谦做着比较,问了好,待曾衍长坐下便也坐下。
曾衍长也在暗暗品评过谦,想谷中传说这是个狂生,目前为止,礼数周到,并不狂啊。他笑着说:“在国外时听人提到你,今天见了,觉得传言不大可信。”过谦笑道:“您指的是……”曾衍长笑道:“你最大的性格特色。”过谦笑了,说:“我觉得自己蛮平常,也许仅仅因为会做人的人太多了,我只想顺自己的本心来活,就成了异类。”曾衍长哈哈一笑:“这句话倒能看出传言并非空穴来风。”他端详了一下说:“有没有想过换换发型?”
过谦一愣,下意识摸摸辫子:“留了十几年了,有感情了。”这是不答而答。曾衍长笑道:“有感情的不是一条辫子,是它所代表那种不为世俗所拘的生命姿态。”过谦一震,一个“对”字脱口而出。曾衍长吩咐男机器人X拿来包烟,上面写的是外文,形状细长,一圈圈画着金丝,过谦从没见过。曾衍长自己先点上,又命X给客人点烟。
过谦不习惯在长辈面前抽烟,象征性地吸了两口,听曾衍长说:“年轻的好处是充满各种可能,来得及做各种调整。我看了资料,你还有四年多满三十岁,那是人生的新阶段,到了在各种可能里选一种的时候了。如果要调整,也是迟不如早。”他的话像他的脸,笼在烟雾之中,隐隐显出轮廓,但又捉摸不定。过谦寻思着他的指向说:“您的意思是叫我放弃现在的状态,换一种世人所谓更‘成熟’的活法?”曾衍长率直地说:“孺子可教!要是你听得进我的话,我建议你在保留原则的前提下试一试,与人方便,与人合作,你会发现你的路宽阔得多,也平顺得多。”过谦笑道:“这是让我变世故吗?”曾衍长吞云吐雾说:“世故不是贬义词。我半生沉浮,悟出个道理:‘世故而不圆滑’是种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