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旅_作者:笔和书(98)

2018-01-16 笔和书

  她在心口轻轻一触,歌声骤起:“茫茫人海,终生寻找,一息尚存,就别说找不到。希望还在,明天会好,历尽悲欢,也别说经过了。”

  那歌儿不像是唱出来的,倒像是血管里喷出来,心口里掏出来的。甘愿轻声说:“有一次我独自在琉璃树畔听到,就录了下来。它认为这是我的心音,你说呢?”过谦擦擦泪强笑着说:“可惜没有歌词。”甘愿笑着说:“不要总想‘可惜’,多想想‘幸亏’。幸亏有乐声为你饯行,为我自己送行。这就很好了,不要指望太多。”

  “每一次发现,都出乎意料;每一个足迹,都令人骄傲;每一次微笑,都是新感觉;每一次流泪,也都是头一遭。”甘愿在歌声中笑着笑着,万千心事蓦然有了一个出口,眼中热热的、痒痒的,流下了一些什么。她惊奇地摸摸脸颊,却是一串晶莹的泪珠。她欣喜地说:“过谦,我有泪,我有眼泪!”过谦笑道:“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在荡气回肠的旋律里,甘愿掏出水晶花印上额头,一束光投射到对面的山岩上。过谦回头看去:甘愿用“气味相机”为他辩护,他在大会上为甘愿慷慨陈词,“揽月阁”中的倾谈,“摘星台”上的神游,她抓着他扔进灵河的狼狈,白虹桥上的开解,授课时的夸赞,比赛时的关切,宿舍里的指点,琉璃树下她为他拂去一片透明的叶片,直到他用身体为她挡住飞针……点点滴滴,尽是他与她的回忆。一年多时间,他们竟发生了这么多事。他沉浸在往日时光中,嘴角噙笑。身后“轰隆”一声巨响,画面不见了,音乐停了,他没有转头。他知道幻谷没有了,甘愿没有了,一段旅程也完结了。

  ☆、回到原点

  三十二

  过谦拿出包里的小型仪器架好。那仪器可以与2025年取得联系,也方便对方定位。出了幻谷,他必须争分夺秒,否则时间稍长,他会变成75岁的老者。

  还好一切顺利,他仍像来时那样,先把包送了回去,然后处理掉仪器,只身回到他的时空。仍是“作家工作坊”30层大厦,仍是在26楼的“传送室”。

  等候他的与当初送他出发的是同一批人。他看到主席与那五个作家,主动过去握手,感谢他们对他的迎接。主席笑道:“小伙子去了一趟,人情练达了嘛。”过谦说:“这不是圆滑,是成熟。虽然经常有人把这两个词弄混。”主席笑道:“哎,锋芒依旧,听你这么说话,大家还习惯些。”

  众人笑了,为他接风。过谦看到祁永聪的宽额扁头、那酷似祁必明的形貌,分外亲切,那是他和幻谷唯一的一点“联系”了。他敬他酒,问他写作情况,打听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搞得祁永聪很不好意思,心里不免也有点感动,想“这小子不像以前那么讨人厌了。”

  主席要过谦为大家说一说此行的感想,过谦黯然,半天才挤出一个笑容:“珍惜当下,多写点好东西,同时好好地写东西。”众人不满足,要他再讲。他便又追加一句:“学会悲悯,做个好人,同时好好地做人。”他那微带苍凉的笑意把平常的话说出了不平常的分量,众人一时竟都有些奇异的触动。

  祁永聪回敬了过谦的酒,问他为什么要提前几个月回来。他强行振作了一下,撒了个拙劣却又巧妙的谎:“幻谷真是人间仙境,对写作的帮助特别大,想去幻谷的作家特别多。名额太紧张,我看有更年轻的他们那个时空的作家想进进不去,正好也想家,就主动申请结业了。”主席笑道:“也蛮好的,一来显示五十年前的人觉悟就有这么高,二来我们也另外有重要工作分派给你们。”过谦问是什么事。主席笑道:“不着急,还在筹备中,等你销了假再说。”

  协会给他放大假,假期里祁永聪和他不时有电话、微信联系,关系相当不坏。有一天祁永聪就很体己地告诉他,领导给他们的新任务是协助设计一个大型的“作家营项目”,聘请他们五个作“文学顾问团”的骨干,过谦是五人小组的负责人。过谦便问:“‘作家营项目’和‘作家工作坊’有什么区别?”祁永聪说具体的要到一个月后才知道。

  假期结束,他回来报到,与祁永聪一起乘电梯直达30楼。二人出了电梯,走向主席办公室。祁永聪说:“我总算打听清楚你上回的问题了,‘作家工作坊’是家机构,‘作家营项目’是辟一块地方给有资质的作家进修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