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又行驶了大约半个时辰,马车才在一处院落前停了下来。负责传话的人先下了车,走上前拍了几下门板,门才从里面被打开,出来两个家丁各自站在门边。那人于是又走回来,伸手挑起帘子,做了个请的姿势,“慕大人,请!”
慕琏缓缓睁开眼,看了看外面,这才理了理身上的衣服,下了车。
眼前是一座普通得不能再普通院落,与都城晏淄那些雕梁画栋,翘角飞檐的楼阁比起来,这里只能算是一个条件稍微好一点的农舍。一丈半宽的门面,两扇黑色的门板朝内打开,门楣上没有任何的匾额和题字,有的是一蓬干枯的蒿草,由于雨水的冲刷显现出一种自然的老旧和枯黄。青石板的小路从门口一直延伸到院子中间的主屋前面,左右两侧还各有一排厢房,不过看样子并没有人居住。
慕琏站在这粗陋的院子中间环视了一圈,又转头看带他来的那人。那人微微一笑,“慕大人,请随我来!”说罢,就径自朝主屋里走去。慕琏没想到这简陋的农舍里竟然还有个后院,而且后院的入口就是主屋里一整面可以活动的墙。那人引着慕琏从主屋的墙上穿出来,迎面就被一块马踏飞燕的硕大影壁挡住去路,依稀可以看出影壁后面的空间很大。原来前面的陋室只是个幌子,这外表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小院竟然内藏乾坤。
“我家主人已经在里面恭候多时了,慕大人,请进去吧。”
“……”慕琏无声地在影壁前站了一小会儿,这才迈开步子绕过影壁朝里走。
映入眼帘的是一处布置得极为典雅的院子:四周被数十檩高大的树木包围,既显得美观又能起到遮挡的作用,树木深处似乎还有几处房屋和院落;右侧是一处用太湖石叠加的假山,也不知是从哪里引来的一条活水,从假山的半山腰垂直落在前面的一个浅池里,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水瀑;左侧盖着一个凉亭,三面都挂着软席,只有一面上的软席被高高的卷起,能够看到里面的石桌上还摆着半局没有下完的棋;院子的正中间有一个很大的水塘,塘里原本应该种的都是荷花,不过现在不是荷花盛开的季节,所以水塘里只有大片大片翠绿的荷叶随着水波轻摇,偶尔可见几个莲蓬伸出水面,孤傲地挺立着。
一个身着青色锦衣长衫的人临池而立,手里拖着个浅盘,不时伸手把盘子里的东西往水里丢几块。背影颀长挺拔,乌黑的头发被一顶赤金八宝朝凤冠高高的束起,一支碧玉簪穿插而过。微风浮动,鼓动起那人的青衫和黑发,恍然若仙。
“你来了。”正看得出神,一把温润的嗓音突然传入耳膜,用的是肯会定语气,想必是料定了慕琏一定会赴约。
“……”在不知对方是敌是友的情况下,慕琏谨慎地行了个拱手礼,“未请教阁下是……”
“呵呵!”那人轻笑两声,一抬手,旁边立即过来一个家丁把他手上乘饵料的盘子接了过去。“看来本候平日里还是应该多出来走动走动才是。”说着转过身来,面若冠玉,眉若远山,略显细长的眉眼微微上翘,秀挺的鼻梁下朱唇轻抿,似笑非笑,一脸的清贵。
看清了那人长相后的慕琏明显一惊,忙跪倒行礼,“不知小侯爷在此,下官唐突,还请侯爷恕罪!”
被慕琏称为小侯爷的人笑了笑,将慕琏虚扶了一下,“无妨,这又不是在宫里亦不是在侯府,只是我好静,独辟的一个小院而已,难得偷来浮生半日,你我就不必讲究那些虚礼了。”声音不大,却温润如玉,听得人心里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恰如之前曾提及的,枢国有两大政治集团,一个以武泠侯吴赫及左丞相廖宁远为首,另一个则是以靖平王爷安泰兴和左都御史裴应宗为首。眼前这个所谓的小侯爷,正是武泠侯吴赫的独子,吴鸾。
吴鸾与慕琏年纪相仿,因其清俊的长相和儒雅的做派在晏淄的王孙公子中颇为有名。当年慕琏初到晏淄,在博物司做了个从五品文职的正司属。为了抬高身份,结交权贵,曾不惜出重金拉拢宫廷画师王紫曦的儿子王辰逸、工部侍郎聂炳晨的小舅子吕仿、内廷侍卫长薛常平的弟弟薛千韵以及通证使毛蕴穗的儿子毛昊轩。后来几个人还混的十分熟稔。
当时,他也不是没想过要攀附这位小侯爷,毕竟吴鸾出身高贵,其父吴赫是枢孝帝的堂兄,在朝中颇具影响力,对自己以后的仕途很有好处。无奈,吴鸾虽有花名在外,为人却极其低调,从建丰二十八年初夏到现在,两年的时间里,加上这一次慕琏也只见过这人两次而已。今天自己能够一眼就认出他来一方面是因为吴鸾很难被人遗忘的长相,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那通身的气派和谈吐间流露出来的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