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苏沁句句心酸,字字血泪的控诉,楚哲昶无言以对,他垂下眼,语调中透着落寞与无奈,“沁儿,若你被人骗过,曾有过切肤之痛,你也不会轻易相信别人,也会这么做的。”
“哦?”苏沁冷冷地笑了一下,“切肤之痛?熠王说的莫不是前任王妃,金吉?”
“你……”楚哲昶感觉自己的心重重地沉了一下,苏沁脱口而出的那个名字像一柄粗糙的锉刀划过耳膜,引起脑子里一阵尖锐的疼痛,他捏起苏沁的下巴,觑起眼睛盯着她,呼吸沉重,半响才道,“你,怎么知道金吉的?”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见不得光的事情也总会有被人发现的一天。”
在场所有人都被苏沁的话惊呆了,徐禹和欢喜更是面面相觑。在熠王去往冶原三郡之前,王府里一切如常,苏沁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那么她最有可能发现小院秘密的时间,就应该熠王奉旨视察水利,而王府只有他们两个知情人在的这三个月。可是,苏沁到底在什么时候发现的?她怎么会知道?她怎么可能知道?!
“你说,要带我春天踏青,夏天赏花,秋天逐叶,冬天踏雪寻梅……你还说,要骑着雪耳去找我最爱的红梅花?呵呵……”苏沁看着楚哲昶,冷冷地,笑得眼泪都从眼底里翻涌而出,顺着眼角滚落,像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地流进楚哲昶掌心。后者像是被烫到了一样,心里一疼,马上松了手。苏沁惯性地退后一步,含泪的目光里透着冷漠与疏离。她两手握拳,垂在身体两侧,仿佛不这样做,就根本凝聚不起足以支撑身体的力量。眼前的人和物都变得不再真实,极力保持镇定的身体却一刻不停地颤抖,连带着声音都走了调,透着一把湿漉漉的水汽,“我问你,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红梅花?我再问你,雪耳原是谁的坐骑?永乐和欢喜的名字是为谁而改的?为什么要改?!还有这个……”苏沁几步走到梳妆台前,拿起那把楚哲昶曾经作为道歉礼物亲手为她绘了扇面的团扇丢到地上,一脚一脚地狠命踏上去踩,“大红的璎珞,大红的穗子,还有这扇面上红梅,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我最讨厌大红色!还有……”踩烂了扇子,苏沁似乎仍然觉得不够消气,转身又跑进卧房,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之后,捧着一团火红的东西出来,“这用玉面火狐的皮毛做的袍子,原本也不是给我的吧……哼!”苏沁把狐裘抖开,也不知从什么地方变出一把剪刀来,众人只觉眼前银光一闪,光如流火的狐裘上已经多了一条巴掌长的口子。
“王妃!不能剪啊!”永乐和欢喜见状,赶忙扑上去抢,三个人挤在一处。
“让她剪!”楚哲昶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脸色就像此刻外面阴沉的夜空,冷冷的口气下是强压下来的怒火,“凭她闹,谁都不许管!”永乐和欢喜只好听命地退到一边,心疼地看着苏沁简直可以称之为暴殄天物的行为。
火狐的皮毛虽然轻薄,但却极其坚韧,苏沁剪了几下发现也不过是弄出几条口子而已,索性扔了剪刀,从断口的地方伸手去撕,张嘴去咬,最后直接把那件狐裘往地上一扔,抄起烛台,连同灯油和燃着的蜡烛一起扔了上去。霎时间,世上独一无二的玉面狐裘就变成了一团燃着的火焰,看来玉面火狐的皮毛不畏火的传言是虚假的。闷热的空气被火烤得扭曲起来,苏沁喘着粗气被包裹子在一团白色的烟雾里。
“闹够了?”楚哲昶沉着脸,表情阴郁地看着苏沁。
“……”苏沁回瞪着楚哲昶。她刚闹腾了这一阵子,气息缭乱,胸口起伏不定,过度的愤怒,反而让她说不出话来。
“永乐留下,其他人跟我走!”楚哲昶丢下一句话,也不撑伞,转身走进倾盆大雨中,其他人不敢怠慢,也马上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冲进了大雨里。那团狐裘还在闪着火光,苏沁喘息着颓然地坐到了火堆旁默默地流眼泪,像雨中一片枯萎的树叶。
书房的门在叶苍衍进来之后被严严实实地关上了。徐禹和欢喜双双跪在地上,头上和脸上都是雨水,脚边两条明显的水迹,一直蜿蜒到门槛边上。楚哲昶跟叶苍衍都是从小习武,身体强健,虽然淋了一些雨,但他不但不感觉冷,反而觉得大雨把自己的脑子浇得越发清醒了一些。雨水冲掉了他脸上的血迹,也给他刚刚过热的脑子降了温。楚哲昶坐在降香檀木案几的后面,看着跪在地上,被冻得瑟瑟发抖的两个人,“说,她是怎么知道小院的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