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见楚哲昶兀自发着呆,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陶鲲忍不住出言提醒,“皇上还在等您,您是……”
“罢了!”楚哲昶回过神,随便抓起一捧雪,在手上和脸上胡乱地抹了两把,“进去吧,毕竟也是拜太子所赐,让皇兄看看也好。”
陶鲲委实愣了一下,倒是没再啰嗦什么,转身推开大门,“王爷,请!”
厚重的宫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光线昏暗,楚哲昶不由自主地觑起眼睛观察室内的一切:宽广的大殿里静悄悄的,没有成群的侍者,也不见任何大臣的踪迹,偌大的宫殿里,只在正中的位置燃着几烛灯火。着黑色常服,披散着头发坐在主位上的楚映煜正在自斟自酌,微微颤抖的手透露出主人那掩饰不住的虚弱和疲态,闪烁的烛光打在他枯黄瘦削的脸上,明明暗暗,亦真亦幻。
良久,楚映煜才抬头看向楚哲昶,脸上的线条柔和了一些,随手指了指堂下一个空置的席位,道,“十六弟,你来了,过来坐。”
“谢皇兄!”楚哲昶走过去坐下,身上的血迹在橙红色烛火的映照下,愈发红得鲜艳。
楚映煜唇边含笑,看着浑身血迹斑斓弟弟,“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陪永旭的手下们玩了玩……”楚哲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起头一饮而尽,觉得身体渐渐暖和起来,之前因寒冷而变麻木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
“呵呵,他哪里是你的对手?”
“也不尽然啊!”楚哲昶夸张的一叹,“皇兄看我这一身的伤,就知道永旭下了多大的功夫。若不是陶公公前去传旨,如今坐在这的就不一定是谁了!”
“呵呵”楚映煜笑笑,摇了摇头,端起面前纯银打造的御杯,咕嘟一声,喝了个干净。
楚哲昶仔细端详着主位上的楚映煜,“皇兄今日气色不错,看来太医院那群庸医开的方子总算有点用了。”
“哪有什么用,朕的身体自己清楚,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楚映煜留意观察着楚哲昶,见他听见自己说这话时,端起的酒杯在唇边略停了停,却没有说什么,只是仰头将杯中物喝下,禁不住皱了皱眉,“十六弟,这么晚叫你过来,是想送你件礼物。”
“哦?”,楚哲昶放下酒杯,唇上残留的一点发亮的酒液让他的表情看上去像是噙着浅浅的笑意,“难得皇兄如此好兴致,但不知皇兄要送臣弟的是何物?”
“你看了就知道了!来人啊!”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内侍双手捧着一只朱漆的托盘走了上来,托盘上用红色的绸布蒙着一个圆球形状的东西。内侍遵照吩咐把托盘放在楚哲昶面前,躬身几步退入了黑暗中。
楚哲昶打量着面前的球状物体,呼吸间隐隐闻到一股腥臭的味道,禁不住微微蹙起眉,“皇兄,这盘中所盛之物,该不会是个人吧……”
楚映煜嘴角浮起意味不明地笑,“你何不打开看看?”
楚哲昶用筷子的尾端挑起那红布的一角,轻轻施力朝边上一拽,红色绸布借着那力道飘然曳地,宛若一只姿态翩跹的红色大蝴蝶。然而,那红蝴蝶之下的景象却不如想象中美好。那圆球一样的东西赫然是一个人的头颅,从颌骨下齐齐锯断,面色青白中带着惨绿,唇是紫黑色,怒目圆睁,眉心皱的很紧,死不瞑目的样子,赫然就是金吉。
看着这张死相狰狞的脸,楚哲昶厌恶却不意外。在发现苏沁声东击西偷偷地放走了金吉之后,他就派叶苍衍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然而,怪只怪苏沁太聪明,事先帮金吉易了容,并给了她另外两张不同却都平庸无奇的“脸”,这样的面孔随便在集市上一抓就是成百上千,根本无从追查,所以,叶苍衍找了足足一个月,也没能收获任何蛛丝马迹。
以叶苍衍的能力,搜了一个月都没有找到线索的人,楚哲昶只要稍微想一下就猜到了金吉最可能去投奔并且能保证不被自己挖出来的地方,于是,他让叶苍衍停止了搜捕,等着什么时候她自己跳出来。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竟然在这里,让自己给碰上了。只是不曾想到,再见面却是阴阳相隔,转眼冥河两岸,已是死和生的差距。
看清了盘子里所盛之物,楚哲昶淡淡地笑了一下,拿起筷子垫在金吉的下巴底下,轻轻一撬,金吉的人头顺着那力道向后翻下了桌子,咕噜噜滚进了不远处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