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对面一直有人盯着自己看,苏沁冷不防抬头,正撞见瑾妃用一种审视的眼光看着自己。瑾妃也是一阵尴尬,伸手拿起桌上的一个小巧的香袋,装作看上面的刺绣,“姐姐这香袋绣得很是别致啊,线走游龙,栩栩如生,乍一看倒像是扈州绣娘的手艺,但细看之下,又有些不一样。”
苏沁有些诧异地看了瑾妃一眼,“娘娘真是行家,一眼就认得出这针法出自扈州。”
“姐姐谬赞,我哪里是什么行家。只不过扈绣以纤细灵巧见长,图案秀丽,色彩雅洁,很好辨认。以前教我女红的师傅说,扈州刺绣以其繁复的针法和足可以假乱真的绣功闻名天下,我还听闻,扈州绣娘随便在帕子上绣个花花草草都能招蜂引蝶。”
“呵呵”,苏沁笑,“坊间传闻哪能尽信,扈州刺绣却是活泼灵动,但远没有那么夸张。我娘曾在扈州呆过几年,学了点皮毛,后来又略有改进,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瑾妃仔细摩挲着香袋上绣着的图案,“瞧这针法绵密细致,想必也复杂得很。”
“还好,瑾妃娘娘要是有兴趣,我可以教你。”
“我?”瑾妃自嘲地笑笑,“你让我拿拿刀枪棍棒还可以,拿这绣花针,可是太难了。”
“娘娘也习武?”
“花拳绣腿,糊弄人还可以。”瑾妃把香袋放下,拿过一旁的骨针,开始模仿苏沁一片片往上面穿花瓣,穿了一会,突然幽幽地说道,“我八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他,那时,他十二岁,马上就要跟随大军出征,我爹带领群臣在城外为他们送行,我跟着跑去看热闹。十万将士,披甲执锐,威武昂扬,隆隆的鼓声震得人胆战心惊。他头戴红缨,身披铠甲,腰间挎着一把宝剑,那样子好看极了。虽然是所有将士里年纪最小的一个,然而,他却那么骄傲地立在马上,不动不摇,神情坚毅,一点都害怕,比那些久经沙场的将军们还要坚定从容,那时候我就爱上了他……”
苏沁眉心微蹙,认真地听了半天,才明白,瑾妃口中的“他”指的是楚哲昶,她所说的应该是楚哲昶第一次出征时候的情景。只不过,她应该不知道,那时候的楚哲昶是抱着必死的心态去打仗的,所谓的淡定从容,也是因为他早就把生死抛却在外。
“那时,我暗暗下定决心,如果他能活着回来,我将来一定要嫁给他!”瑾妃似是没注意到苏沁的表情,而沉浸在遥远的回忆里,“没想到,他不仅回来了,还立了好大的战功。之后,我就总是想尽办法接近他,每次他出征,我一定要去送他,每次他凯旋,我也一定要去迎他,即使他根本不会注意到我挤在人群里。我想做他的女人,但所有人都当我是戏言,我就偏要证明给他们看。我到处托人打听他的爱好,知道了他好骑射,就吵着要学,巴望着有一天能够纵马追随在他身边;知道他喜欢读兵法和史书,就买了好多同类的书堆得满屋子都是,就为了跟他说话的时候能有多一点话题;知道他擅长音律,喜欢舞月风雅,我又去学弹琴跳舞,盼望着有朝一日可以跟他一起抚琴听风……结果,每一样都学得一知半解,而他,却自始至终都不正眼看我。”
听到这里,苏沁终于明白,为什么那次秋煌,瑾妃在鼓上舞蹈的时候,一直盯着楚哲昶看。原来在她心里,始终痴情地爱着他,希望能获得他哪怕一丁点的关注。那么翩跹的舞姿,那么多情的神态,原来,都是为了当时坐在自己身旁的他。
“我也曾怨恨过,为什么我为他做了那么多,却就是入不得他的眼。后来,姐姐你来了。”瑾妃抬头看着苏沁,“其实你们入城的那天,我也在人群里。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了什么叫云泥之别。姐姐容貌气质,仿佛谪仙误坠人间。不瞒姐姐说,你们之间的事情,我知道的不比昭若公主少。姐姐你倾国倾城,才贯古今,且仁心仁义。冬旌阅军,姐姐为了他能赢一次挺身而出险些搭上性命的事迹,成为了盛琅一段传奇,街头巷尾,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阗河水患肆虐数十年,姐姐只跟随他去了一次,就能让阗河流域及冶原三郡脱胎换骨,变成翀越的风水宝地……跟你比起来,我所做的那些,简直微不足道。”瑾妃低下头,语调更加忧伤,“就连梦中呓语,他念的也全都是姐姐的名字。我知道,他这辈子心里都不会有我了,但是,能够有机会为他生儿育女,我已经很知足了……”瑾妃一脸幸福地抚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姐姐,你可不要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