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貅一侧的眉毛向上挑起,侧眼看着范生,“你是在怀疑我的医术?还是在怀疑你家主子的身体?”
“我,我……小的不敢!”范生喏喏地低下头,但马上又抬起来,两手抓住幺貅肩膀,“唉!幺医师,你有所不知,我跟了主子这么久,还从没见他生过病呢?而且你看,寻常人生病,要么昏迷不醒,要么卧床不起,要么满地打滚,无一不痛苦得难以名状,可皇上却只是一个劲儿的笑,人都说无病还□□两声呢,可主子从早晨到现在,一个字儿都没吐过,是不是……是不是物极必反,主子病得太严重了,反而,觉察不出难受来了?”
幺貅琥珀色的眼睛冷冷扫过范生泫然欲泣的苦瓜脸,又扫一眼他从刚才就一直牢牢攀在肩膀上的爪子,心道楚哲昶的驭人之术还真是不简单,不就感染个风寒小病嘛,竟然能引得一个平日里伺候他的小小内侍如此真心实意地为他担惊受怕,果真是天生适合做领秀的人,即使他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那,就有人心甘情愿地愿意跟随。
“哎!”幺貅厌恶地甩了下肩膀,“你主子现在肯定是没什么大碍的,但你若是一直这么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还抓着我不让我写方子,万一耽搁了病情,小病变成了大病,那……我可就不保证了!”
“啊!”范生瞪大眼睛,怪叫一声,连忙放开幺貅,“那您快写,快写,快写。”一边重复一边麻利的铺开纸,拿镇纸压平,又把笔塞进幺貅手里,自己则挽起袖子来站在一旁研墨。
看见范生那一副惟命是从,严肃认真的样子,幺貅忍不住想笑,心里突然很好奇,楚哲昶平日里到底许了他什么,才得以让他这么死心塌地跟随。
幺貅几下写完了药方,拿起来抖了两下,“我回去给你主子熬药,一会再着人送过来。一剂药下去,管保没事。你最好让他睡一会,多让他喝点热水,不要喝茶。”
“哦……”范生又伸长脖子看了一眼里间,发现楚哲昶还保持着刚刚的姿态,脸色偏红,靠在床头上傻笑。虽然不敢怀疑幺貅的医术,但心里还是多少存了个疑影儿,觉得还是等幺貅走了之后,再给主子看看的好。
可是这宫里若论医术,幺貅敢称第二的,根本没人敢称第一。执掌太医院一年不到,幺貅治好了忠亲王太妃几十年的头风,还医好了礼部王大人父亲的腿疾。老人家瘫痪了尽二十年,被他几针扎下去竟然站起了起来,而且还活蹦乱跳的。半年前,兵马司田侍郎的老婆难产,从早生到晚都没出来,一群稳婆和太医都束手无策,急得团团转,田侍郎率领一家老小跪在院子里拼命磕头,求满天神佛保佑,结果,幺貅一去,叫人在田侍郎夫人的两个手腕上各系一条长长的红线,他在外间悬丝诊脉,判断出难产原因在于田侍郎夫人肚子里是一卵三胎,但是这第一个孩子胎位不正,出不来,还影响了另外两个,如果再不想办法,不仅三个孩子会在母体里窒息而死,甚至连大人都保不住,于是他立刻在外间开方子下药催产,还叫一个懂得针灸的稳婆进去,在产妇的合谷、三阴交、至阴、独阴、膻中、血海等穴位施针,半个时辰之后,田侍郎夫人顺利产下第一个男婴,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母子平安。田侍郎求子得子,而且一朝得其三,高兴得都语无伦次了,一会说幺貅是天上的医仙下凡普渡众生,一会又说是祖宗显灵派幺貅来保护田家后人……田侍郎命家丁搬出所有金银细软欲送幺貅,幺貅分文不取;田侍郎又要把家里的几十个侍女一并送给幺貅做小妾,幺貅断然决绝,呕得差点当场吐血;田侍郎一看幺貅财色皆不动心,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感谢才好,非要让孩子认幺貅做干爹,幺貅当时的脸都绿了,腹黑地想:早知这么麻烦,就不该救他们……再后来更加夸张,田侍郎自那以后对除幺貅之外的其他医师全都不信任,田家哪怕只是只宠物狗生了病,也非要找幺貅给看过,才肯放心,搞得幺貅见着田侍郎就躲。这三件是比较有代表性的,至于幺貅在宫里只好的其他疑难杂症多得数不清,也无法一一列举。太医院的几个资格老的医师,一直以幺貅太年轻缺乏历练为由,处处不服官制,结果在幺貅屡次施展另他们根本无法望其项背的精湛医术后,也只能偃旗息鼓,乖乖就范。
所以,这宫里,比幺貅医术好的还真找不出来了。范生想得出神,鼻子眉毛皱成一团,全然没察觉到幺貅已经收拾好药箱准备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