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楚游南这次竟然不吃他这一套,咬着嘴唇忍了一下,眼泪愈发波涛汹涌起来,幺貅只觉得心里一阵抑郁,想不通女人到底是怎么长的,哪里来的这么多的眼泪,气得大喝一声“行了!别哭了!”
楚游南被这一声暴喝镇住,猛地抽了一口气,抬起泪眼婆娑的大眼睛看向幺貅,挂满泪痕脸上写满委屈,把一直藏在身后的右手伸出来,“我被烫伤了,为什么不能哭?!”
幺貅眼皮一跳,低头看向楚游南的手,皙白匀净的手上被烫得绯红一片,起了好几个水泡,已经肿了起来。
“哎呀,你怎么不早说!”幺貅不由分说,一把拽住楚游南的手腕,拉到冷水下猛冲,然后又拽回到屋子里,打开药柜翻腾了一下,拿出一个深蓝色的彩釉瓷盒,打开,用手指蘸了一点里面的东西,“这药膏是我独家配制的,对烧烫伤有奇效,涂上去的时候会有很疼,你忍着点……”
这所谓的奇效药膏呈半透明的乳黄色,散发着一股浓重药味,涂上去的时候冰凉却刺痛,楚游南忍不住“嘶”了一声,作势要抽回手,却被幺貅更加用力的一把拽到眼前,仔细地盯着她被烫伤的地方,嘀嘀咕咕,“伤口不要包扎,也不要碰水,坚持每天涂三次药,七天之后应该就可以愈合,愈合之后不可抓,多痒都要忍着。唉!都是我不好,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按说应该不会,但如果你的体质是容易留疤的,那就难说了,哎?对了,你以前有没有因为受伤留下过疤痕……”说着又开始在药柜里翻腾起来,“找到了!”幺貅再次打开一个同样尺寸的白色瓷盒,“这个药对祛除疤痕有特效,伤口愈合后,每天涂两次,应该不会留下疤痕的……”
幺貅这边拿着两盒药膏自说自话,嘀嘀咕咕,楚游南则一脸诧异地看着他,自从两个人在冶原三郡的河堤上认识以来,这个人还是第一次一次性跟自己说了这么多话。
“烫伤很容易感染,你这些天安分点,什么都别做,想要用什么拿什么,就让暖兮她们帮你,要是伤口不舒服,就随时来找我……”话还没说完,楚游南突然把手腕从他手中抽了回去。幺貅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好像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抓着楚游南的手腕。
楚游南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抓着自己手腕刚刚被幺貅握得有点湿热的地方,脸不自觉地红了起来,垂下眼睛不看幺貅,“你……你的药……”
“哦,对了!”幺貅从楚游南身边掠过,拿起铜勺舀起一点药汤,看了看,又扇动手指闻了闻,点点头,熄了火,把已经冷却的盖子放回去,用厚厚的棉布包住罐子,手臂微倾,褐红色的药汤顺势流淌进御用的药碗里。
幺貅转身想找个人把药给楚哲昶送过去,却发现身后的楚游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掉了,桌上一蓝一白两个瓷盒也跟着不见了。望着空空如也的桌面,幺貅搓了搓手,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第十八节(一)
弹了一夜的琵琶,苏沁诧异地发现自己不仅不觉得困倦,而且也不觉得累。窗外的天色微明,苏沁却不敢出门。她担心万一她打开门,就会看到那个人杵在自己门口,如果真的是那样,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样,又能对他说些什么。
这样默默地坐了许久之后,苏沁估摸着到了上朝的时辰才轻轻打开门。他是个勤政的皇帝,应该不会因为任何事耽误早朝。没想到,一夜之间北风裹挟着大量的雪片已经把真个世界都染成了银白色,入目皆是银装素裹,廊下的瓦当上凝着晶亮剔透的锥形冰柱,墙上干枯的青藤也被覆盖得几乎看不出来。
白,本是五色中最寡淡的颜色,却能够在短期之内把世间所有的色泽都掩埋掉。所以说,越是不起眼的东西,往往蕴藏着最强大的力量。
院子里的雪大部分都洁白平整,唯有一串深刻的脚印从门口一直延伸到墙下,墙头有个地方的积雪也明显少了一块。从脚印的深浅程度可以断定,这印记刚留下不久,否则至少也被积雪掩盖掉一半了。也就是说,他昨天在自己门外站了一个晚上?!苏沁走出去,踩在离自己最近的两个脚印里,积雪的厚度几乎淹没后膝。真是一场大雪啊,比这几年冬天,自己在翀越国经历过的雪都大。她自脑子里想象楚哲昶昨天晚上冒着严寒和大雪,站在自己窗外的情景,心里一阵绞痛。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那两个脚印里站了多久,苏沁突然浑身一颤,冷不防吸进一口凉气,剧烈地咳嗽起来。她按住自己的胸口,却还是感觉到明显的辛辣疼痛,疼到她眼角不自觉流出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