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牝义一路带着二人来到一个圆形的月洞门口,门上缠绕着常春藤和紫藤,只是花期一过,只剩青绿的叶子在微风中招展。从月洞门进去,迎面是一座怪石嶙峋的假山,将整座园子的风光尽数挡在了后头。假山两侧各有一条蜿蜒向里面延伸的小路,铺着大小不一的石子。几个人择右侧小径而入,绕过假山,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有形态各异的盆栽,造型别致的亭台,还有随处可见,开得无遮无拦的各色花木,其中不乏臻品稀种。小路尽头连接着一汪碧池,池中是花开正盛的睡莲和上百尾的锦鲤。一座小小的石桥横跨于水池之上,可供人凭栏赏鱼。池边的树桩上还拴着一支小船,船上配有桨撸,划着船便可到达湖心的一座小亭。在遮天蔽日的翠绿波涛中,硕大的莲叶随风摇曳,把个亭子遮去了一半,从岸边看过去,倒是一处隐秘幽深,安宁娴雅,独具匠心的所在。
穿过池塘便见一处院落,虽说不大,但布置得却十分精致。细看之下,格局和布置倒是跟苏沁当年在苏府时住的那个小院有些相似,名字不知是早留下的还是新起的,竟然叫做“沁园”。
“锦婷,以后这里便是你的家,你安心住下。”
苏沁看着粉末白墙下的一排芭蕉树,“这些芭蕉的根基不太对,像是才有人移栽到这里的?”
慕琏点点头,“是,我是知道你爱画画,所以提起派人回来粉刷了这面墙,移值许多芭蕉过来。”
芭蕉在枢国是一种很常见的植物,但却尤为受到画家和诗人的喜爱。因为枢国的建筑多以白墙黑瓦为主,芭蕉叶大,又是对生的,投射在白墙上的影子就显得浓淡相宜,特别适宜入画,而下雨之时,雨点打在芭蕉叶上的声音,又总是能引得文人骚客们诗性大发。
不知道为什么,苏沁总觉得自从他们踏上枢国的国土,慕琏对她的情感就十分外现,无论是言语、眼神、表情或是动作都饱含深情,让她感觉无所适从。诚然,他们之间或许有过一段还算浪漫的邂逅,然而,时移世易,所有的情形都已改变。慕琏已经是她的姐夫,自己的心里也早已归楚哲昶所有,不可能再有任何松动,慕琏的情,她承不起,也不能承。
苏沁环视了一圈,轻轻点头,“慕大人有心了。”
“你我之间不必客气,只要你喜欢就好,为了你,我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我住哪里都无所谓,能不能先让我见见我娘?”
“哦,是啊!是应该先去拜见下老夫人。”
这次是由慕琏带路,跟苏沁两个人出了沁园,又走了一会儿,来到一处更加僻静的小院。在那的主屋里,苏沁见到了日思夜想的生母,尉氏。
与四年前自己离家时不同,尉氏更显沧桑憔悴,原本稍许花白的头发苍白如雪,神情呆滞,两只眼睛空洞洞的没有一丝神采,整个人痴痴傻傻,仿佛一根朽坏的木头。
苏沁看到尉氏这个样子,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想起自己离家日久,这些年都没有能够承欢膝下,尽孝于母亲床前,又是心痛又是愧疚,噗通一声跪倒,紧紧握住尉氏的手,“娘,我是沁儿啊,我回来了。”
尉氏表情呆滞地看了一眼苏沁,没什么反应。
“娘,是我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见尉氏还是毫无反应,苏沁又摇了要尉氏的肩膀,“娘,你看看我啊,我是沁儿,你的沁儿回来了,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尉氏被摇得终于有了一点反应,嘴唇翕动着,喃喃自语,“沁儿,我的沁儿……”说着,伸出手,像是要摸摸苏沁的脸。
“娘,是我啊,我在这……”
苏沁倾身向前,尉氏的手却在刚触碰到苏沁的眉毛时突然转了方向,人也变得焦虑狂躁起来,“沁儿呢?我的沁儿呢?我的沁儿哪去了?你们把我沁儿藏到哪去了?”
“娘?!”苏沁很是不理解,自己就在娘的面前,为什么娘就是不认得她?
此时,一个小丫鬟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布娃娃送到尉氏面前,“老夫人,沁儿在这呢。”
尉氏如获至宝,一把抢过布娃娃,珍惜地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怕别人抢去似的,防范着在场所有人,眼神里充满了警惕。不一会,她又像个小孩子一样摸着布娃娃的头,像哄个襁褓中的婴儿一样轻轻摇晃着,“沁儿乖,有娘在,不怕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