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去去!吃你的饭去!”牢头不耐烦的打发那个年轻的囚犯,没好气地把饭碗放到栅栏边,推着车子一边走一遍嘟嘟囔囔,“爱吃不吃,都进了死牢了,还以为自己是管家大老爷呢,我呸!”
年轻的囚犯捧着自己的晚,狼吞虎咽了扒了两口,蹲到墙边,用手肘撞了撞年长的那个,“哎,对面关的是什么人啊?怎么好像架子很大的样子?”
“哼!什么人?!”老人撇撇嘴,拿筷子的手向上指了指,“上面的人,官!还不小咧!”
“哎?那他怎么到这里来了?”
“那谁知道,官家的事情不是咱们这种小老百姓能弄得明白的呦!”老人无奈地摇着头,捧着饭碗慢慢游荡到牢房内侧的角落,一边吃一边嘀嘀咕咕,“再大的官有屁用,还不是两个肩膀扛着一个脑袋,进了死牢都一样是个死!”
此时,被一老一少议论得热火朝天的慕琏,却对两个人的话充耳不闻。转着眼珠,打量一遍周遭的环境。这一间方寸大小的地牢,只关了他一个人。朝内的一侧地上铺着一点干草,间或有蟑螂等爬虫穿梭其中,顺着干草向上看,土质的粗糙墙壁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死”字,意味着这里是死囚才会呆的地方。慕琏盯着那个死字看了一会,突然冷冷一笑,将目光转到栅栏口放着的饭碗上。那是一碗糙米饭,装在陶土烧制的破碗里,上面盖了几片没有油的枯菜叶子,这样的东西,在慕府是连狗都不屑于吃的,如今,却成了他的口粮。饶是如此,这样的待遇他也再享受不了多久了,因为明天的午时,他就要被问斩了。
“慕琏,有人来看你了!”正思忖间,一个狱卒模样的人走过来,拿出手上的一串钥匙,摸索着打开了牢门,满面堆笑地朝这后面说了声,“您请!”,然后退了出去。
“你终于来了!”狱卒走后,一个穿着斗篷戴这风帽的人走进地牢,站在了慕琏身后,而慕琏像是预料到了一样,虽然没有回头看,但是语气却十分的笃定。
来人褪去风帽,露出一张长相玲珑的脸,竟然是苏沁。
苏沁慢慢踱步到慕琏面前,抬眼看着眼前的男人。曾经何时,他意气风发,博学儒雅,风度翩翩,而如今,他头发蓬乱,还有两根草叶夹杂其中;衣衫又破又旧,全然不见往昔贵气与雍容,原本总是精光毕现的眼睛如今晦暗一片,只剩下绝望和不甘还闪动其中。再看看这间地牢,光秃秃的墙壁,除了个死字再无其他,与慕府的豪华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彼时,他是高高在上的一品丞相,此刻,却是连自己命运都无法决定的阶下之囚。
“你知道我会来?”
“是啊!”慕琏抬头看着苏沁,十六岁两人第一次邂逅,数年间,光阴荏苒,日月变迁,唯一不变的只有她如玉的容颜。时光何其偏爱这个玲珑剔透的女子,竟不曾带走她身上任何一点光华,若一定要说她有什么变化,那就是经历过这些年的磨砺,她美得愈加的锋利,像一柄利刃,穿梭时光,不留片迹。人生若只如初见该有多好。“呵呵……”慕琏自嘲的冷笑,“我一直在等你,我是你的老师,是你情窦初开的对象,是你的表兄、姐夫,是促成你去翀越国和亲的始作俑者,更是导致你一家没落至此的是罪魁……所以,你怎会不来呢,怎么会不想看看我这个仇人死前最后的挣扎呢?你,一定很恨我吧,恨不得我快点死!”
“……”苏沁沉吟片刻,轻轻叹口气,蹲下身看着慕琏的眼睛,“世人都说,爱之深恨之切,我对你本就无情,又何来的恨呢?!”
听到苏沁的话,慕琏黯淡的眼神突然异常的光亮起来,眼睛也睁大了许多,他皱着眉峰凝视苏沁良久,确定在她眼睛里找不到丝毫情感的痕迹,才终于认命的垂下头。在此之前,他仍抱有幻想。他爱苏沁,是占有也好,是欺骗也罢,他就是爱得无法自拔。他也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会让苏沁厌恶,但即便她不爱他,至少会恨他,而不论是爱还是恨,都至少证明他曾在她的心中真实的存在过,留下过印记。可是她却说了那样的话,慕琏绝望了。在此之前,即便是宣布他即将被问斩,他都没有如此绝望过,而现在,他真的已经心如死灰。
苏沁没有继续跟慕琏对视,而是站起来在地牢里缓慢踱步,绕道慕琏背后,问了一句,“为什么你要做那样的事情?送走我之后,你仕途平顺,扶摇直上,为什么你还是不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