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苏沁就带着这样杂乱的思绪,来到了两军交战的前沿。这是一座叫做燧远的边防城镇,从这里再往前三十里就是枢国和翀越的边界地带,而从这个边界向东南方看,枢国地形就像是一个大的口袋,燧远就位于这个口袋的封口处窄长的一段,过了燧远,地域便逐渐开阔起来,人口和城镇开始增多。因此,燧远可以说是枢国的门户,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若是这个被门户打开了,那么翀越军队就可以长驱直入,直捣晏淄,这也是为什么楚哲昶会选择从这个地方开始攻打枢国的原因。所以,苏沁的职责就是守住这个门户,至于如何让楚哲昶退兵,她暂时还没有想过。
☆、第十九节
“看到你还活着,真好!”楚哲昶看着苏沁半响,终于说出这句话,然后整个人便显得很轻松,好像卸下了心里的一个很大负担一样。他什么都没有问,也不必问,只要苏沁还能活生生的出现在他面前,他就已经无数次地感谢上苍了,还需要问什么呢。
这一句话仿佛平静的湖面上丢下了一颗石子,激荡起一圈圈的涟漪,引得苏沁心里一片酸楚,这两年多的时间,于她而言,又何尝是好过的呢?苏沁的眼眸一下子就湿了,她强忍着没有掉下泪来,却还是有两颗未及收住的泪珠淘气地跑了出来,被苏沁浓密的睫毛一剪,变成几个更小的水珠挂在她修长的睫毛上,像清晨的朝露。
“你……”这是两个人碰面以来,苏沁说出的第一个字,她很想问问楚哲昶,你怎么会在这?你打这场仗是因为我吗?你到底想做什么……她有好多的问题,但是此时此刻,面对楚哲昶漆黑的眸光,和那只有见到她时才会显露出来的温柔的笑容,她却一个也问不出口。
“沁儿!”又一颗石子丢进了心底,这个昵称,她已经多久没有听到了。
那一瞬间,苏沁甚至有种冲动,想把一切都告诉楚哲昶,告诉他,她是怎样逃离了那场大火,又是怎样回到了枢国;告诉他,她有过怎样的际遇,她如何艰难地走到现在;告诉他他们有一个孩子,叫做烬殇……可是,她不能说,她什么都不能说。烬殇还在宫里,前途未卜,如果她说了,难保楚哲昶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更何况,她现在肩负的是整个国家的责任,不是只有个人的儿女私情。尽管她知道兵家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道理,可是这样一场战争,涉及到君威皇权、国运兴衰,就算她一个人愿意放弃这场争斗,那数十万将士呢?枢国的百姓呢?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自己的国家被人占领,成为他国的附属。此刻她终于清醒的认识到,战争,不是任何一个人或者几个人就左右得了的游戏。虽然看起来能够决定打与不打的,仿佛只是各自的当权者,但当权者又何尝不是被命运的双手摆弄呢,看起来各个呼风唤雨,气势如山,但其实就像皮影戏一般,□□控着表演,你方唱罢我登场,就这样推动着历史的车轮滚滚而动。她也好,楚哲昶也好,或是这世间的任何一个人,不过都是历史这场大戏中的提线木偶,或多或少要在这舞台上留下点什么,挣不脱的宿命的掌控,必须要演完这一场才可以谢幕。这样想着,苏沁原本纠结的内心似乎轻松了许多,脸上的表情也没那么纠结了,抬头看见楚哲昶正用一种炽热得能把人融化的眼神凝视着自己。苏沁心里禁不住一抖,下意识的就两颊烧红,把头瞥向一边。
相比于此刻有些害羞甚至有些窘迫的苏沁,楚哲昶却是笑了,眉梢和嘴角勾起迷人的弧度,苏沁还是那个苏沁,还是他心中那个纯粹得不带一丝杂质的女子。
“沁儿!我早就说过,你有将帅之才,如今这样的机会,不要顾忌太多,拿出你的本事来……”楚哲昶说着,在桌上一本苏沁近来正在研读的兵书上拍了拍,“让我看看这些年你都学会了什么。我先走了!”。
苏沁仰头,发现楚哲昶看着自己的眼神当中满是宠溺。她现在正仰视着他,而楚哲昶这个人本身也值得人去仰视。对于他这个几乎是在战场上成长起来的人而言,征战是他的强项,凭他的实力,完全可以站在巅峰的位置上,以神的视角睥睨天下。而自己呢,在这方面却像个刚刚开始学步的孩童,除了翻翻兵书,纸上谈谈兵,实战经验一点都没有。难怪楚哲昶说让她有本事尽管拿出来,因为人家根本就没有把自己这主帅当回事,那感觉就像是一个武艺精湛的老师父在教导自己刚刚入门的小徒弟一般,就差伸手拍拍她的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