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沁心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论排兵布阵,自己还能借着博览群书跟楚哲昶对上一对,然而若论在战场上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本事,她真的就只是个幼稚的孩童。你用连环陷阱算计了楚哲昶一次,他就将计就计直接后撤二十里,让你无法随时掌握他的动态;不退反进,佯装增兵,让你猜不透他的意图;出其不意,一个障眼法就骗过了你的眼睛,等你意识到的时候,为时已晚。这一次的交锋,两军甚至都没有将对将,兵对兵的正式打过几场,他们就这样输了,输得连一点反击之力都没有,输得毫无悬念。这一刻,苏沁彻底承认,楚哲昶对战场的熟悉和战法的运用简直是登峰造极。表面上看来,是她率领十五万兵马与他带领的二十万兵马的对抗,实际上呢,天、地、山、川、花、草、树、木……世间万物都有可能被他利用起来,成为这场战争的助力。所以,即便是人多的时候,也不要妄想着就能以人多的优势压过楚哲昶,他可以指挥的作战的,远不止人这一样而已。苏沁相信,这样的布局一定不是楚哲昶一早就设计好的,他只是随着战况的发展自然而然做出部署。两军僵持也快三个月了,苏沁不会天真到以为如此旷日持久的一场对峙是因为楚哲昶想不到破城的方法。相反,她相信他有很多种强攻的方式可以一举拿下燧远城,进而朝枢国的腹地进发。但是显然,他选择了其中最耗时,最缓慢,却最少伤亡的一个。是的,强攻的话,就算城破了,双方死伤的人数都不会少,但是围城呢,却可以逼他们不战而降,虽然费事了一些,伤亡却可以降到最低。而楚哲昶自始至终,只是跟她下了一盘叫做“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棋。苏沁苦笑,以楚哲昶一贯的形式风格,这样的对待已经是十分客气了。
“主,主帅……”此时,另一个小兵也哆嗦着开口了,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之前还有一个人说过出事情了。
“你那边又是什么事?”说话的还是薛千韵,得知自己马上就要变成楚哲昶的盘中餐,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黑脸黑面吓得那报信小兵一阵哆嗦。
“主帅,副帅,贺兰将军今天在四海酒楼喝完酒出来,看上了对面一户人家的女儿,人家不从,他就,就……”
“就怎样?快说!”这次追问的是苏沁,听到这个消息立即就变了脸。自从上次打了贺兰赤光之后,这人就不怎么在军中呆着,反而以养身体为名整天整天混在城中的酒肆和风月场所。对于这个行事乖张又品行不良的纨绔子,苏沁实在是懒得搭理,只要他不要胡作非为,惹出什么乱子就好。可他偏偏就是如此不安分,别人不招他,他偏偏要去惹别人。
“属下赶回来报信的时候,贺兰将军已经冲进那家的院子里,对人拳脚相向了……”
“快走!”苏沁率先一步抢出门,骑上马就往城里赶,薛千韵等几个将军紧随在她后面。两个报信的人是一起进来的,第一个人说完,他们就急着去看地图,去分析形势,但这形势其实不用怎么分析,只要是有点脑子的,简直一目了然,所以并没有耽误多少时间,“但愿来得及……”苏沁骑在马上,心里不住地祈祷着。
燧远城里,苏沁等人一路绝尘而来,吓得街市上众人纷纷退让。几人现下也管不得那许多了,手中马鞭一甩朝着四海酒楼的方向狂奔。
四海酒楼是燧远城中最大最气派的一座酒楼,位置在主街上,很是好找。几个人冲到四海酒楼的时候,就见酒楼对面的一户人家门口围了许多人,朝着里面指指点点。
应该就是这里了。确定好了方位,苏沁几乎在马还没有完全停下的时候就已经飞身跳了下来,急急扒开人群冲了过去。众人一看来了一队着戎装的大官,也纷纷退让开一个缺口。
等苏沁扒开面前的人,眼前的景象让她顿时就呆住了。这是一个普通的人家,正门对面是一间主屋,东西两侧各有一间厢房的简单民宅。现在,大门敞开着,院子里一片狼藉,一个老汉歪倒在水井旁,额头上还在向外渗着血,不知道是死是活,西侧厢房的门也是开着的,两扇门板东倒西歪,显然被人从外面暴力踹开的。一个老妇人被歪斜的门板压在下面,也是昏死了过去。还不及苏沁对眼前的形势有所反应,西厢房里摇摇晃晃地走出一个人来,瞧那衣衫不整,一步三晃的嚣张模样,不是贺兰赤光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