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熟悉的曲子倒也没什么新意,不如……就着此情此景,信手弹一曲吧。”
“好!”苏沁低头,略微思索了一会儿,纤纤玉指抚上琴弦,就着窗外的月色和夜风徐徐地弹奏起来。琴声一会儿像花底下宛转流畅的鸟鸣声,一会儿又像雪融冰消时潺潺的流水声,让听者渐渐沉醉。
楚哲昶望着弹琴是神情有些怅然的苏沁,琵琶在她怀中翻转,一弦弦凄楚悲切的声音从指尖流出,隐含着沉思,似乎想用琴声把心中无限的往事诉尽,“你……为什么会喜欢琵琶?”
“小的时候听见母亲弹起,觉得琵琶的声音铿锵有力,有金石之感,如铁马金戈,尤有气节,于是就喜欢上了。”苏沁一边答着话手下却没停,垂下头微闭双眼,专心弹奏。楚哲昶盯着她低沉的眉目看了一会,带着说不出来的错杂情绪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恍恍惚惚中,楚哲昶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梦里他一个人艰难地在巍峨的雪山中穿行,太阳照射在白雪上,四周反射的强光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前方不远处一支擐甲执锐的队伍正在行进,队伍中间几面带着翀越国皇室图腾的旗帜迎风招展,显示着这是一队护送皇亲国戚的队伍。被兵士重重保护的人给自己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可他却不知道那人是谁,来自何处,又因何目的出现在这里,想出声叫住他们问个究竟,却意外的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一股不好的预感猛然划过心头,而且越来越强烈。他直觉地意识到危险,想要快步追上前行的队伍,却发现自己根本使不出力气,伸在前面的手干瘪粗糙,青筋暴起,形如枯槁,把他自己的都吓了一跳。突然,脚下的冰盖骤然碎裂,身体不由自主地往下沉,双腿不知何时已经被牢牢地冰封在地上。他下意识的仰头,看见雪山之巅有一抹红色的影子,衣袂飘飘,在白雪皑皑的山顶尤为显眼。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红色的影子一闪就不见了。耳边瞬间响起轰隆隆的声音,振聋发聩。遭了!他心底重重的一沉,是雪崩!他把头转向前面行径的队伍,想叫他们赶快逃命,却怎么也叫不出来,他想跑过去引起他们的注意,但脚下正在坍塌的冰盖却迅速地把自己往无尽的深渊里拖,越是挣扎就陷得越深越快……
“砰!”楚哲昶一拳重重地砸在椅子的扶手上,醒了过来,把正在弹琵琶的苏沁吓了一跳。
刚刚从噩梦中惊醒的楚哲昶头脑还不是很清醒,呼吸急促,表情十分骇人,眼中迸射出浓烈的暴戾之气,仿佛是会吃人的野兽般死死地盯着眼前惊慌失措的苏沁。
“王,王爷……”苏沁吞了吞口水,抱着琵琶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却引来楚哲昶更阴狠地盯视,像是猎物突然移动了一般,身体跟着向前探了一下……
苏沁吓得够呛,脑子里跳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跑!快跑!然而,楚哲昶骇然的眼神和姿态仿佛无形的铁钉,把她的身体牢牢地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轰隆隆的雷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屋外阴云密布的天空突然被一道巨大的闪电撕扯开,倾盆大雨骤然而至。
楚哲昶被雷声彻底惊醒,这才看清楚面前的苏沁,闪躲的姿势,圆润的双眼闪烁着惶恐的光,仿佛受惊过度的小鹿,跟第一次见面,自己掀开马车轿帘时一样的惊惧。
心里莫名的升起一股怨气,楚哲昶愤然地起身,朝门外吼了一声,“来人!备车,回营!”
苏沁望着那人离去时僵直的后背,成亲当晚的情景又一次重现:自己终究还是被他所厌恶吗?
叶苍衍巡视了王府一圈之后,赶在大雨落下之前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屋子。他是熠王的近身侍卫,平日里都跟在王爷身边,只有回到王府的时候才会偶尔离开一会儿。王府的守卫、明哨、暗岗都是他规划的,所以每次一回来,他都会亲自检视一番才会放心。他的饭食向来不跟府里的其他人一起吃,只是由专门的人送到屋子里,他吃好后放在门口,自然会有人收掉。
可是,今天一进门却发现桌子上除了平时给他送饭的食盒,旁边还另有两个中等大小的盘子,用一方干净的手帕盖着。掀开一看,竟是两碟十分精致的糕点,一盘呈正方形,粉红色,散发着阵阵淡淡清雅的玫瑰香气;另一盘金黄油亮,泛着香酥的光泽,形状像是一只只振翅欲飞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