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我哪舍得……”司徒瑾渝贼兮兮的笑笑,回头看了一眼队伍后头的马车,又揶揄道,“我听人说熠王殿下不忍灾民挨饿受冻,已于几日前大开府门,施粥舍衣,还誓言要顷王府之钱粮,救饥民于水火,被百姓皆盛赞‘仁义王爷’。”
楚哲昶斜睨了他一眼,不为所动。
“据我所知,王爷这些天一直呆在军营里并没有回过王府,此事想必是后头马车里的那位天仙王妃所为吧。啧啧,王爷果真艳福不浅,娶了这么一位品貌俱佳,又识得大体的如花美眷,真真是羡煞旁人呐。”
“那又如何?”
“我只是好奇,王爷做事向来讨厌拖泥带水,这次怎么反倒带了家眷出来。难道是这位王妃太过美艳,王爷不放心放她自己在府里?”
“司徒,你可知道你什么时候最让人讨厌?”
“嗯?”司徒瑾渝一愣。
“废话太多的时候。”
司徒瑾渝不屑地撇嘴,“嘁!小心眼!”
“不是我要带她,是她自己要跟来的。”
“哦?冶原三郡那种地方,若不是因为皇命在身,谁会愿意在这个时候跑过去……”司徒瑾渝又回头看了一眼,苏沁正撑在马车车窗上跟楚游南说话,两美相交,好看得像是一幅会动的图画,“嘶……难道说,她真的是……”
司徒瑾渝的话没有说下去,转回头看着楚哲昶,后者只是稳稳地立于马上,眼神注视着前方,未置可否。
一路走走停停,虽然吃住都不如在王府里舒服,但毕竟每天都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加上有楚游南、永乐和欢喜在身边说说笑笑,苏沁倒没觉得旅途有多劳累。
走到第七天,终于来到冶原三郡境内。这一路上,看到的逃荒百姓不计其数,有些人被饿死、累死、病死,腐臭的陈尸与断气不久的新尸杂乱地倒在路边,无人认领,也无人过问。在这个活着比死还要受煎熬的时候,死人变成了最稀松平常的存在。不远处,一个手里拄着树枝,衣服破烂,形如枯槁的人,摇摇晃晃地走着,好像根本就没有知觉、没有目的的行尸走肉,仅仅是凭借着身体的本能在向前移动。不知道是病了,还是饿极了没有体力,突然就瘫软在了地上,几个同是逃荒的人聚拢过去,有胆子大的上前探了探气息,发现人已经死了,竟然就毫不避讳地在那人的身上摸索起来,凡事能为己用的全部抢过往自己身上套。其他人见状,也一哄而上,跟着抢夺起来,连那人一身几乎已经不能蔽体的衣服都被扒了下来,赤条条来,赤条条去。没有人知道这个突然死掉的人是谁,也没有人关心他死的原因,人们在意的只是他身上还有多少能用的东西。他来到这人世间,仿佛只是一个容器,用过之后便被弃尸荒野,他与这个人世间所有的联系就此被抹杀,无影无踪。那些人掠夺完之后,脸上没有丝毫愧疚,反而显现出一种变态的满足感,在逃亡的道路上继续前行。
苏沁他们远远地看着。他们人多,车马多,走的是大路,那些逃荒的饥民图省时省力,走得是令一边的小路。
“为什么不救他们?”苏沁小声地问楚游南。自从队伍逐渐接近冶原三郡,路边的死人就越来越多,楚游南看得难受,于是下了马跟苏沁她们一起坐车。
“救不了!”楚游南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缓慢地把帘子放下,“刚刚你也看到了,只要有人死,这些人马上就冲上去抢夺,被贫病和饥饿折磨,他们现在已经算不上完整的人了,只剩下求生的本能,跟旷野里的动物一样,没有了人性。你别看我们人多,他们比我们更多。我们这有的吃有的穿,只要稍微示弱一点,他们就会疯了一样的扑过来,把我们抢得精光。倒时候,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再说了,就算我们能施舍,这附近这么多灾民,我们所带的东西根本不够,救哪些不救哪些,如何取舍?弄得不好,还会造成骚乱,到时候又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跟路边刚死的那个人一样的下场,还不如现在,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方式活下去。有些时候,残忍未必不是一种怜悯……”
苏沁低头沉默,她不知道这个话题该如何接下去。她知道楚游南说的不全对,但又说不清楚到底错在哪……有些时候,残忍未必不是一种怜悯?!这难道就是身居上位者的思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