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种感觉的不是朱谨一个人。座位上,有人脸上浮现出怪异的表情,仿佛闻到了什么不好的味道,还有人开始莫名脸红,从耳朵直红到脖子。
大家仿佛约好了似的,都想等别人先开口。过了很久,其实只有一两分钟,终于有人举手了,在全班注目下,一个男生勇士般站了起来,“我叫秦逸,一句话说,我感觉很懵逼。”
所有人大笑起来,尴尬和不自在仿佛消失了,气氛在那一瞬间松动了些,秦逸也咧嘴笑着,似乎对大家的反应十分满意,接着他认真道,“每时每刻接收的信息量太大了,我感觉特别累,而且整个过程我稍不留神就会跑偏。”
朱谨忍不住在心里点头,她想起解决完一组对手后自己和王述脑内越跑越远的经历,恨不得把头埋进抽屉。人一秒钟能想的东西太多,全程跟进更别提多累了,可也不能像说话那样一句句来,不然对手早甩你好几条街。
成鸿仔细听着,微光下他的眼睛十分深邃,五官线条柔和,温润如玉,等秦逸说完,他颔首道,“谢谢,秦逸,请坐。你说的没错,脑电波传递信息的频率和信息量都远超出普通的交流方式,但目前我们的大脑还没有进化到游刃有余的地步,所以痛苦是必然的,我们只能努力适应。这里我先提两个建议:第一,学会‘无视’,哪些信息需要无视呢?比如对方走神了,比如外界故意给你们施加的干扰;第二点,习惯它。在传统的交流方式下,我们已经形成了一套思维习惯,现在新的交流方式迫使我们做出改变,要跟上对方的思考速度,学会抓重点,但又不能忽视细节……”
成鸿看到有人做出要呕吐的表情,笑得更开心了,他弯了弯眼睛,一脸轻松地说,“别担心同学们,感通其实很简单,大家都会习惯,未来还会有更多人做到这一点,很多人认为脑电波交流是人类的进化方向,我个人也非常赞同。”
艾媛烨悄悄吐了吐舌头,好多组合茫然对视,思考着对方和自己谁会更不靠谱一些。
成鸿这句话朱谨怎么听怎么耳熟,她眯起眼睛,下意识地戳着扩展屏,屏幕被戳得荡起一圈圈波纹。
哦,她想起了,这句话不是她高中数学老师常说的吗?!
“同学们,这道题其实很简单——”
座位上,一张张茫然困惑的脸抬头看着讲台,眼神里写满了怀疑。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成鸿将所有人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心下十分困惑,自己每次上课都一脸笑意让人如沐春风、语气温柔轻快活泼,就是为了不让他们有太大压力,为什么效果总也不好呢?
他在心里摇摇头,对比了下当年教自己的老头子,得出结论:现在小孩心理承受能力越来越不好了。
“还有同学想谈一下自己的感受吗?”成鸿问,“好,那位同学。”
这次一个女生站起来,大大方方地说,“我叫龚涵,我也觉得信息量很大,还有,我不太喜欢这种被人窥视的感觉,老师您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嗯。”成鸿慢慢收起笑容,他注视着龚涵问道,“你觉得自己有没有在窥视别人呢?”
龚涵怔了一下,回忆了一两秒,诚实的答道,“有。”
成鸿温和地点了点头,示意龚涵坐下,他看着大家,第一次有点严肃地说,“这种感觉在新人组合身上非常普遍,我们知道,每个人对外界都有着或多或少的好奇,但在接入感通器之前,人的思想是隐藏的,过去有句话叫‘脑子里的才是最安全的’,可现在不同了,别人的想法、秘密突然暴露在你面前,谁都会好奇、想一看究竟。”
“所以我想给你们第三个建议——尊重和信任对方。感通是两个人之间的心联网,心联网下的个人隐私是一个很难的课题,今天我们暂时不去讨论,但我必须要提醒大家,感通时双方的思维无处可藏,尊重和信任对方,既是为了避免无时无刻地探究对方,也是互相理解的前提。”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语言,“尽管每个人的表达方式不同,但记住,愿意和你共享思维的人一定是想要接受你、相信你的存在。”
成鸿看着台下,下面的人也同样注视着他。这样的眼神他看过无数遍,成鸿心头发紧,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无法承受这种目光了,然而现在不是退缩的时候,他心里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