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说,三门主是个聪明人,不值得为一个妇人坏了同门情分。”
夙沙无殃定定地看着他许久,背过身,眼底一片阴沉杀意,嘴上却笑着说——
“他是对的,为一个妇人犯不上……不过,你替我告诉他,把那妇人看好了,他从我手里夺走的东西,我总会去桩桩件件讨要回来的,少一件,缺一角,都不行。”
……
陆栖鸾再度醒来时,已是日落西山,四周的环境再也不是偏僻的院落,而是她所熟悉的地方。
枭卫府的后院,或者说,是叶扶摇的药庐。
愣着间,有人推门而入,将一碗滤好的药汤放在她榻边,轻声道:“陆大人,你可醒了?”
“……”
陆栖鸾闭着眼,笼在袖子里的手掐了一下掌心,方才懵懵懂懂地睁开眼,拿手挡了挡照在脸上的夕阳,片刻后,方才看清楚逆光的人。
“你又是谁?”她问道。
对方在逆光中隐约挑唇笑了笑,道:“陆大人被贼人掳走了,怎么连好友都不记得了?”
陆栖鸾继续一脸茫然,撑起身子道:“什么贼人?我不是和相公在一起的吗?”
叶扶摇目光莫名地看了她好一会儿,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未曾想陆大人竟已有托付了,也不知我是该道一声恭喜出嫁,还是该提前恭喜陆大人又该高升了。”
陆栖鸾满脸疑惑,往后退了退,不料按到一个毛茸茸的绵软物事,反射性地往旁边一挪,险些把叶扶摇撞下去。
“喵~”
她背后本来睡着一只黑猫,被按疼了尾巴尖,不满地叫唤了一声,舔了舔爪子,一纵身跳进了陆栖鸾怀里,拿粉色的肉球抵住她的肚子,示意她揉一揉。
“你连酿酿也不记得了?”叶扶摇微微倾身,问道。
“……不记得了。”
“难得在下还想着拿女儿与令郎约个娃娃亲,可惜了。”
陆栖鸾把黑猫儿摇来摆去的尾巴绕在手指上,一脸困惑道:“我们应该认识?”
叶扶摇敛眸道:“先前掳了你那拨人里,曾有我一故交,从他那处听说你被抓去,我便告诉了府主让他派人把你抓回来,未曾想你竟变成这般模样。”
陆栖鸾低头思虑了片刻,又抬眸道:“你说他骗我,我怎知你不是骗我的?”
“我骗你什么?身还是心?”
“……”
见陆栖鸾脸色一凝,叶扶摇又笑道:“玩笑话,不必当真。”
陆栖鸾不吭声,叶扶摇又拿起放在一侧的药盏,瓷匙在棕色的药汤中轻轻翻搅,热气氤氲了他浅色的眼仁,继续说道:“我与他们不同,已成过婚了,发妻又时常入梦,想不得旁的莺莺燕燕。”
陆栖鸾轻轻侧过头看着他,好奇道:“你还有发妻?”
“陆大人失忆了,怎么知道我没有呢?”
陆栖鸾眨了眨眼,道:“可是我看着你眼熟得很,隐隐觉得你是形单影只的。”
叶扶摇也没有追问的意思,道:“你说的没错,我与她已黄泉人间了许多年。原本以为自己忘了,却又慢慢地回想起来了。”
接过冷热刚好的药盏,陆栖鸾道了声谢,又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她是我捡来的,生前时……”似乎觉得用辞不当,叶扶摇又改了口,将过去的事娓娓道来。“那一年正是一个灾年,我自北境做游医时,天气寒冷,与一个人牙子的车队一同留宿在一座客栈里。恰逢客栈的老板有一子,染了绝症,已入膏肓,临死前央求其父为他娶一妻。”
“客栈的老板薄有些余财,便推着其子去人牙子的马车里挑人。儿子一眼便看中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同车的女孩都在退,只有这个女孩主动站起来,伸出手想要被买走。”
“儿子虽然得了绝症,但色心不减,看女孩生得貌美,便央他父亲花了三两银子把她买了下来,扯了几尺红绫,入夜便要完婚。”
“女孩十分顺从,还询问老板要怎么照顾夫君,要抓什么药才好。正逢年关,当地的大夫不是回乡探亲,就是被军队征走了,老板见我带着药匣,便让女孩来向我请教。”
“女孩见了我,便把门掩上,跪下来让我赐她一封猛毒,好让她死得痛快。我笑问她若真的想死,为何要被买走后才死,她要毒,怕不是为了自杀,是为了杀人。女孩哭了,辩解说那客栈老板的儿子对她说,等到他死后,便要她一同陪葬做黄泉夫妻。她便想着,与其被糟蹋后死,不如先给自己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