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相信这位真主宰便是主耶稣吗?”
“我们可以称它为耶稣,也可以称为释迦牟尼,也可以称为穆罕默德,也可以……”
说到这里,同学们全都笑起来了。
“解释!”许牧师的笔又敲得笃笃笃的。
“我们相信宇宙间只有一位真主宰,那么所有称颂它的赞美词,和用来呼吁的尊号都属于它;不管你称耶稣也好,释迦牟尼也好。如果说宇宙间有许多位神,它们中间必定不会有互相排斥和意见纷歧的事情发生,许多个还是如同一个。所以说我们人类用以称呼它的尊名,只不过是一种代表‘神’的符号,符号本身没有意义,这一点甚至在于人类,也应该是一样的。”
许牧师双眼凝望着我,混浊固然混浊,却也透出了非凡的光,他垂下眼皮看在点名簿上,但我相信他视若无睹。接着他又开口道:
“说下去,你的意思没有尽,是吗?”
“我觉得所有的宗教都是人生海上的救生艇,引导人类向善、向上,知道精神的重要性,得到智慧,解除苦恼的殊途同归的大道。地球上有各种不同的宗教,就像地球上有各种不同的语言一样;尽管表现的方法并不相同,而目的却同集一点。世界上有多少个人,便有多少种不同的心思,便反映着多少个不同的世界;你相信基督教,他相信天主教,我相信佛教;各凭不同的思想和感受,分别地接受着最适合自己的宗教。如果人类不明了这一点而协力寻求真、善、美,却把时间和精神浪费在你排斥我,我讥笑你的斗争中,这必定远非他所崇拜的真神的本意,也忽略了宗教的最大的意义了。”
许牧师摸摸胡子,眼睛一闭,嘴一努,又抬头眼看我:
“蜜斯凌,你读过多少有关宗教史这类的书籍呢?”
“没有。”
“一本也没有?”
“一本也没有。”
“我想你应该多多读书,那也许会使你的观念改变。单凭想象往往会很——很缺乏的。多念一些书,多接受一些有学识的人的意见,这点,你说对吗?”
“是的。”我笑了一下。
“请坐下。”
我仍旧立着几秒钟,还想说几句话,想想还是不说好。无论如何,他要我多读书总是对的,我并因此羞愧起来。但是……得了,我还是坐下吧。
等不及下课钟敲起,许牧师离开教室,好几个热心的教徒们向我围拢来。一个说:
“凌净华,让我告诉呢当初上帝怎样创造了亚当,又怎样取出他的肋骨,创造了你们女人的始祖夏娃。现在你说上帝是你们女人创造的?”
“如果没有上帝的手在指挥着,你说日月星辰和地球怎么会有规则的行走,不会相碰?不会出轨?”有一个说。
“耶稣死后三日复活,尸体不见了。试问哪一个宗教主能又这样的奇迹显示出来?”
“哼,我们的圣母像会流眼泪哩!”一个天主教徒满脸通红的嚷着。
“可兰经里面说:只有安拉是宇宙间唯一的真神!”一位回教徒也不甘示弱。
“魔鬼!魔鬼!你们这些异教徒都是魔鬼!死后都不能够得救的。”说上帝的手指挥着日月星辰和地球的那个女同学沉不住气了。
“说清楚些,美兰,什么人才是魔鬼?我却说不信天主的人才是死后进不得天国的!”这是她的圣母像会流眼泪的王清珍。
“胡说!”陈美兰用手打着写字板。
“你才胡说!”王清珍一点也不退让。
“打!到操场上去决一个胜负!”一个恶作剧的男同学嚷着说。
同学们都走了,我觉得好笑又要叹息。因为和王眉贞约好在这儿等候她然后一道回家,便独自留在教室里翻开明天要应付测验的《莎士比亚全集》。看看读完了满满的两页,王眉贞还不曾来,回头朝教室门口望一望,却看见水越幽灵样的坐在后排角落里。
“你好吗,魔鬼的门徒?”他笑着说,“事实上,如果我是许牧师,你这一学分的分数,最少要给你一个A。”
“他给我个A或E,我都不在乎。”
“你自然不在乎,因为在你的心中,自有一份极强的,对人生的信仰和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