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的灯_作者:华严(20)

2018-01-12 华严

  草地上望不见水越,左望右望都没有他的踪影。我这边跑几步,那边跑几步,心里不由得着急起来。却听见背后一声:“向后转!”我忙的向后转,见他满面春风地站在一棵白杨树下。我止不住双手掩着面孔笑起来了。

  我们踏上厚绒毯一样的青草,太阳光晒在背上,我的双颊灼热了。经过那红色尖顶的小教室,走上河畔的泥沙路,桃花落尽了,满树青嫩的树叶。河水还是缓缓地流,摇过一只小木船。

  眼前是无穷无尽的翠绿,道旁的麦子随风翻着麦浪。我们略弯着腰,踏上了斜坡。我微微地喘息着,靠在一颗大树上。

  “农学院同学们的试验园圃里花全开了。”水越说:“但是你累了吗?”

  我笑着摇摇头,抢先飞跑着去。

  我高兴得低呼起来,眼看那万紫千红,点缀着V字形的山涧的两旁;中间分着一条又窄又长的水流,在斜阳下闪烁着如同一条金色的长蛇。

  “你到这儿来过吗?”他笑着问我。

  “来过的,有一次,花既没有开,人又多极了。”

  “那是你没选上好时间。像现在,春深了,大家又都下了课。”

  “下了课,他们便都离开这儿吗?”

  “这是他们的教室,你几时看见学生下了课不离开教室的?”

  “但是这教室可和我刚才那间大不相同呀!这么美丽的花儿,可爱的水流,青翠的树木。”

  “但是他们看见的只是:啮花的虫,怪味的肥料水,和自己手上发疼的水泡。”

  我笑着,俯身拾起一朵落在地上的小紫花。问道:

  “水越,你看到的总是世上黑暗的一面,是吗?”

  “我没有这样想。”他举手一掠落下来的发,坐在一块石头上。“我说的是铁一样的事实。”

  “这些花很美丽,这不是事实吗?”

  “是的,但是种花的人已经付出相当的代价,觉得这酬报是他们应得的,如果每朵花不开得尽美尽善,还心里很不舒服哩。”

  我不由得点点头,也坐在一块石头上。但他和我好像坐跷跷板,我这边坐下去,他却那边被我弹起来。他走入花丛中,指着那些花草,一一的问我它们的名字。我什么也不知道,只说出玫瑰和蔷薇。他笑着一一的告诉我,又告诉我如何栽植和保护;他的话刚说完,我的脑里也空了。唠里唠叨的谁能记得下!

  “现在考考呢,这叫什么花?”

  我瞪着眼睛想了半天,只不知那是什么兰,便举起手中的小紫花道:

  “别唠叨,我只爱这一朵Forget-me-not。”

  他走近来,笑得洁白的牙齿发着光:“谁告诉你这是一朵Forget-me-not?”

  “难道我不能够自己知道这是Forget-me-not?”

  “你应该认得Forget-me-not。”

  “我当然认得Forget-me-not。”

  “多少人送过你Forget-me-not?”

  “这个你可用不着管!”

  “王一川?张若白?”

  “今晚上你有多少个约会?和陈元珍一个?和……和……什么元光的一个?”

  “一个也没有!”他的眼睛深邃地望着我,“现在该你答,你收过多少朵的Forget-me-not?”

  “一朵也没有。”

  “陈元光是陈元珍的堂弟,我和他从小在一起,他的父亲和我父亲是好朋友。高中毕业我到这儿来进大学,元光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留在家乡,我们常常通信。”

  “陈元珍约你今晚上做什么?”

  “她要我陪她一道看电影,但是我没答应。”

  “我不相信你的话。”

  “不相信也没有办法,我可是相信你的话。”

  “你相信我什么?”

  “你不曾接受过一朵Forget-me-not,你手上这一朵叫做紫花地丁。”

  说着他坐在我身旁,这回轮到我被“跷跷板”弹起;我站起来,踢着地上的青草,直下水旁去。他跟了来,站在我身边,涧水照着我们的影子,我的蓝裙子被风吹涨起,遮没了我们的影子。

  “我们到黄色的蔷薇花那儿坐坐好吗?”他说。

  “你爱黄蔷薇?”

  “是的。”说着他从外衣口袋里取出一朵枯干的黄蔷薇,问道:“认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