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得到天下,这是不得不做的必要之恶。”老人依旧坚持着,不认为这种想法有错。
峻德治深沉地看着眼前的老人,好一会儿才垂眼叹了一口气。
“天下江山有这么的吸引人吗?我实在无法像你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更无法同你一样穷尽毕生心血谋策布局,甚至不惜背亲弃族。”
“住嘴!”九指神算拍桌怒喝。
峻德治轻叹,果真住口不语。
“你难道都不能了解我的所有苦心?我十几年来费尽心机,所求的并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要让我古伦子孙能够走出那座小小孤岛,君临广阔土地,让整片江山都归我古伦子孙所有,延续千秋万代。”九指神算双手朝向天伸展,似乎要与上天争个高下。
“并不是所有的古伦族人都想征服天下。古伦岛上的世外平静,才是世界上最不易求得的恩赐。”对于老人的雄心壮志,峻德治只能摇首。
执着使得老人太过盲目,看不见其它的事物。
平凡有平凡的幸福,质朴有质朴的美丽。
就如那日他在溪畔遇见的浣纱女,虽然清纯无华,却让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想到那名叫殷殷的淀纱女,他的唇畔不自觉地勾起温柔的笑意。
如果他只是一名平凡的樵夫,在山林溪畔遇见了浣纱衣的她,定会当场跪地求她跟自己走,做他一辈子的洗衣妇兼孩子们的娘,两人就这么简单地相守到白头。虽然平凡无趣,却一点儿也不会寂寞。
“为什么教了十几年,我还是教出你这种没志气的子孙?”老人没发觉峻德治已经神游他方,兀自生着闷气。
“当你将幼年的我从古伦岛送来峻德城时,我就已经被迫丢弃了古伦的姓氏。所以,现在的我,叫做峻德治,是峻德皇朝的治王。”他嘲讽地提醒老人。
“你宁愿恋栈这个小小的头衔,也不愿夺取更高的权位?”老人握紧拳。
“你是说取代峻德天龙,成为天下之主?不,谢了,我一点兴趣也没有。命格不够重的人,真要坐上这个位子,可是会发狂的。”峻德治抬头看向天空。
在远远的天际一角,聚集了暗沉的云朵,透露出天气即将转坏的预兆。
“你有,你可以拥有天子命!我可以为你扭转天命,成为适任权掌天下的帝王之尊!”九指神算急切地倾身向前。
“这需要再牺牲掉多少条人命,才能达到目的?”峻德治轻声问道,双眼却渐渐变冷。
“为了成就大业,不能存有妇人之仁!如果你不继续朝向帝王之路前进,你将会--……”老人突然住口,只是忧心地蹙起眉。
“将会被已经扭曲偏轨的天命反噬?”峻德治接下他没说完的话。
“知道就好,你已是骑虎难下,别无选择。如果不想死于非命,就必须对别人残忍。”老人不自在地转开眼。
峻德治闻言,先是低低地笑出声,接着越笑越放肆、越笑越忘形,笑到最后几乎笑出泪来。
“你笑什么?”九指神算的脸色一沉,咬牙问道。
笑了好一阵子,峻德治才慢慢平缓下来。
“我只是在笑,命运果真是半点不由人,谁也玩弄不得。你看似操纵了许多人的命运,最后却反而让我的命运走进卜算不出吉凶的奇险命格之中。真是够好笑、够荒谬。到底是人在操纵命运,还是老天在操纵?”他边笑边摇头,间杂着听不出何种情绪的叹息声。
“怎么可能?我为你卜算的结果,明明是走上了天子命格,怎么可能无法卜算吉凶?”九指神算反驳道。
“你可以试着卜算一下,至少在这三个月内,根本算不出我的运势吉凶,至于未来,已经变得一片模糊。”峻德治平静地回答。
“什么时候发生的?”九指神算大惊失色。
“就是最近。”峻德治叹道。
九指神算脸色突然一白,猛地从石凳上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转身,匆匆走出亭外。
当九指神算走远后,峻德治抬指掐算了一下,--算了几回,仍旧得出同样的结果——一片空白。
“还是算不出吉凶。也好,就当自己是不会透视天机的平凡人,让命运由天去排吧!”
他豁达地一笑,抬头望向天际。
不知何时,低垂的乌云早已悄悄地、浓密地布满半个天空。
天变得很快。
本来还是晴朗的好天气,不一会儿,整个天空便都布满黑鸦鸦的乌云。然后,刮了几阵大风,打了几声响雷之后,豆大的雨滴零零落落地先掉下几滴,才一眨眼,接着便是一阵惊人的倾盆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