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风青此时才平复了情绪道:“你的心思一直也没有放到这上头来,不知其中曲折也实属正常,只望你以后对我交托的事多上心,这样我也好安心将全部的家业都交到你手上。”
唐绍筠少不得点头答应,但心中对灵徽的过往仍十分在意,便开口询问了当初灵徽及一班后宫女眷被押往建邺的情形。
那是属于整个梁国的屈辱,本也应该属于唐风青这个梁国遗民,但作为当初暗通陈国太子的他而言,那都已不是他所在意的事。那些没有还击之力的女眷在离开故土的一路上遭受了怎样的虐/待,在到达陈国建邺之后又经历了怎样的羞辱,除了那些施暴者跟她们自己,怕是再也没人知道了。
五年前建邺皇都的一处宫殿中,那些从弋葵皇宫中送来的后宫女眷被全部安排跪在大殿中间,接受着陈国皇族的嘲笑与挑选。
那时灵南已死在来到建邺的半途中,而灵徽跟妹妹灵淑则成为这一群女眷中身份最尊贵者,跪在了人群的最前头。那些陈国的王孙贵族在她们的周围来回审视,轻蔑与讥讽将她们围绕,而她们只能将这种屈辱全部忍受下来。
太子景棠早已耳闻灵徽美貌,如今一见更是倾心,直接就要将她带去太子府。梁国明珠落入陈国储副手中这本该是众望所归的事,却不想半路杀出了个清王叶玄旻,当众请求今上将灵徽赐予他,他愿用此次攻破梁国后获得的所有赏赐作为交换。
景棠为此与玄旻当庭起了冲突,以陈国储君的身份斥责玄旻不分长幼,不知礼法,公然与自己当朝太子叫板。
大殿之上一时鸦雀无声,都在静默等待着玄旻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那刚从陈国归来的清王面对太子的指责却没有丝毫动怒的意思,眉眼如霜,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灵徽拉到自己身后,毫不畏惧景棠的咄咄逼人,用他始终冷漠沉静的目光回应着景棠盛满怒意的双眼,最后只是朝今上长揖,便拉着灵徽扬长而去。
离开大殿的一路他都那样拉着她的手,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毫不犹豫地离去。她曾经以为会因此得到救遇,所以她紧紧跟在那人身后,甚至将另一只手也握住了他的手——从弋葵一路而来的辛苦让她几乎丧失了对将来的渴望,她却依旧想要活下去,等着宋适言来救她,而此时此刻,还能保护她的就是眼前这个公然带她离开的人。
一直到遭受了在清王府的第一夜悲惨遭遇之后,她才明白自己逃脱了一处牢笼,却跌入了更深的地狱。叶玄旻对她的恨远胜过陈国的其他人,他的出手相救不过是为了在以后的日子里将他对梁国的所有怨恨报复在她一个人身上,无休无止,直到她死去。
然而五年的纠缠与前往齐济的这一路上所发生的一切让她从过去的一味抵抗转变为对玄旻的帮助,她会听从他的安排去做一些事,尽管她并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她甚至也一度痛恨自己这样的改变想要停止,可内心的一个声音告诉她,玄旻所做的这些事也许可以帮到自己。
一旦有了这个想法,尽管灵徽自己并不愿意相信,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去做了,今日跟唐绍筠的见面也一定是玄旻特意安排的,否则唐绍筠又怎么可能轻易地找到自己。既然事已至此,她不妨顺势而下,毕竟唐家曾经背叛梁国,玄旻如果有意要对付他们,她出手推一把,对自己也没有坏处。
☆、第三章 怅恨锁白衣 请君入瓮来(三)
灵徽因为之前落水着了凉,这几日都在服药休息,原本闻说还会偶尔过来看望,但这一日她却意外将玄旻等来了。
灵徽顺手将窗扇关了,再坐去桌边,看着玄旻将药倒去碗里作势要亲自喂她。半勺汤药就在唇边,她却迟迟没有张口,目光在药跟玄旻之间逡巡之后,她才喝了下去。玄旻也继续喂她,两人之间就此有了五年来第一次这样和谐温情的相处。
灵徽去擦残留在嘴角的药汁时看见玄旻嫌弃地将药碗丢回桌上,瓷器碰撞的清脆声响跟木桌发出的沉闷声音填充了他们之间的沉默,她重新走去窗下,这一次却没有推开。
“你怎么看唐绍筠?”玄旻将擦手的手绢一并丢到了桌上。
“他喜欢我。”
玄旻的眼色在瞬间深沉,看着窗下灵徽清瘦的背影,他袖中的手不由握紧,表面上仍旧平静道:“所以有些话由你告诉他会比较合适。”
“我为什么要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