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雍见唐绍筠不接便将账册再往前递了递,直到唐绍筠无奈接了,他才道:“又是蔡襄,上回扳倒了康王,这次付易恒怕是逃不了了。”
西雍不自觉握紧了那本账册迟迟没有翻开。
“这件事不像是太子会做出来的。”西雍轩眉皱紧,按在案头的手指轻轻敲着,一下一下,恰是踩着流逝时间,将先前的一切重新审查,“光顾着填补白丁一事,竟不想有漏网之鱼,还直接拦了蔡襄的轿子,时间还掐得这么准。”
“王爷的意思是有人从中生乱?这件事是早有预谋?”
西雍沉默半晌,眼底神色越发凝重,他将相关事件都梳理了一遍后道:“从宋适言起兵攻打穹州开始,这个局应该就已经设下了。”
“谁透露的消息让宋适言知道穹州一带粮饷不齐,不宜久战,从而诱使他起兵?宇文宪守城不敌而败退,穹州失陷,兵力急需补给,所以找上了付易恒。合军重整势必要清点兵丁名录,付易恒空报白丁的事必然就会浮出水面,要么他自己表明实情,要么就是现在这样的情况,横竖都是逃不过的。”西雍越说越慢,话到最后已是暗中叹息,只怪自己因为宇文宪放弃兵权一事而忽略了其中的蹊跷,硬是着了对手的道。
“为了一个付易恒居然费了如此周章,其人用心之深,倒是我们所料未及。”唐绍筠感慨道。
“宇文宪跟付易恒在西南争了这么久都没能分出个高下来,如今宇文宪这招以退为进倒是颇令人意外。太子不知从哪里找了个高人指点,这种法子都能想出来。”西雍往日含笑的眉眼见渐渐透出肃杀之气,锋锐阴沉,与他素日的和善温润大相径庭。他看着唐绍筠问道:“先把这本账册看了。”
唐绍筠无奈之下打开账册,快速浏览之后着实为付易恒过去中饱私囊的数量所震惊,叹道:“付将军居然侵吞了这样大的一笔财款!”
“国朝再尚文,也不能荒废军队武力,梁国正是因为荒怠在军备上,才被咱们有机可趁,父皇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这些年来,在对外的军需上也从未怠慢过。付易恒带兵有一手,在钱财上抓得也紧,否则当初本王也不会利用他贪财的这个弱点与之结交。”西雍起身,行至屋外回廊下,看着此时建邺城内的如注暴雨,眉间愁色不减道,“付易恒将这笔钱财交给本王,无非是自知罪责难逃,要本王照顾他的家眷。但他也不想想,他能被盯上,本王身边难道就没有眼线?”
唐绍筠闻言立即双手奉上账册举过头顶。
西雍一面拿过账册一面安抚道:“本王并非指你,不过一时疏忽铸了个错,之后想要弥补还得花些心思。”
天际顿时传来一记响雷,震得人耳膜欲裂,西雍神色更是不妙,即刻招唐绍筠上前与他耳语之后便就此离去。唐绍筠看西雍走得匆忙,以为他另有要事,殊不知西雍记得瑟瑟最怕打雷,方才那一声雷响就如震在耳边,连他都觉得有些受不住,更不用提瑟瑟天生胆小,这才是他疾步而去的原因。
西雍到瑟瑟房中时果真见她正一个人蜷在床角,往日如花笑靥在此时全然失色。而瑟瑟却仿佛没有注意到西雍进来,当她回神时见面前忽然出现个人影便立刻吓得惊叫了一声,待西雍唤了她的名字,她才定神去看。
又是一记雷动传来,震得床都有些微颤,瑟瑟猛地扑进西雍怀里,抱着他连声音喊着“王爷救我”。
西雍紧紧抱着瑟瑟不停安慰,心中也明白瑟瑟之所以这样怕雷的原因——当初瑟瑟跟随家人前去寻找要跟玄旻私奔的姐姐,最后亲眼目睹姐姐被人打死时,恰好天际一声惊天巨雷,姐姐惨死的模样连同那一记雷声一齐刻在了她的脑海中。
“王爷……”瑟瑟抬眼时秋水含泪,她本有一双明眸善良,此时泪水盈盈在眼中打转便更加惹人生怜。
“本王陪着你。”西雍浅笑安慰,但见瑟瑟尽是哀求之色,他不忍再多拒绝,道,“本王答应你,如果寻得机会,必定为你报仇,让你得偿所愿。”
瑟瑟却依旧盯着他,泪水涟涟中含着无限期待与信任,原本按在西雍臂上的手也随之抓紧,生怕眼前这人会忽然离去似的。
西雍不忍再看瑟瑟这可怜模样,遂将她重新按回怀中,将她拥住道:“本王想到近来或有机会拿清王的错处,但依旧不可操之过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