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妫怔了怔,却是没再说话。
夜已深沉,齐妫静静地望着星点的烛火在浓黑的夜色里,发出自己毕生的光芒,逐渐消失的生命却在这夜色里独自舞蹈。她突然就想到了自己的这一生,细细想来,竟觉得时间飞逝,走过的路,不过尔尔,做过的事,不过星点,而常望镜中的容颜,却恍然已老。曾经那些天真的与相爱的人白首不相离的想法,早已在岁月的长河里,变得幼稚而可笑。
他已然能够在其他的女子那里安然入睡,也已然能够与其他的女子诞下皇子皇女,心中,也能够容下许多的“爱”,她望着烛火,突然就这样笑了,发自内心地笑了:她觉得值得了,至少自己,从始至终,都是忠于自己的,有什么是比活出自己不讨厌的样子最为可贵的呢?
刘义隆接到殷景仁的密信,言相王刘义康权势太重了,并非国家久远的考虑,应该对其稍加抑制。刘义隆本就对刘义康已经相当反感,此刻见殷景仁这么一说,心中早已有了主意。
翌日,刘义康特禀报关于任用刘斌为丹杨尹一事。“刘斌此人家境贫寒,但虚心好学,勤俭节约,的确……”
“你可以让他去当吴郡的太守。”刘义隆打算他的话,面色平静地看着手里的奏章,继续道:“徐佩之当年在吴郡谋反,治理相当糟糕,他若可以在那里出现业绩,倒是显示他能力的好方法。”
但刘义康彼时并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尤其不知晓刘湛等人竟然在密谋关于文帝驾崩,立年长者为君王的事情,所以,当刘义隆说出此话的时候,并未察觉有异,只含笑道:“皇兄说得的是,吴郡的确是能够锻炼他的。”
刘义隆并未抬头看他,点头道:“嗯,相王能理解就好。”
因刘义康却是看重此人,继续道:“若是他届时能够将吴郡发展抢先几个郡县,皇兄可否考虑……”
“那是必然的,我大宋绝对会重用任何一个可以为国为民的好官。”刘义隆再一次打算他的话。
刘义康此时已经意识道,此次刘斌的事情,便只能告一段落了,他心里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并未往那一方面去想,当下便不再谈及此事。
后,会稽太守羊玄保请求调回京师,刘义康心想着,既然羊玄保回来,那会稽那边便会空缺了太守之位,会稽自然是要比吴郡好的,当下便又亲自进宫找刘义隆,左右而言他,刘义隆心知他心中在想什么,干脆也随口答他的话。
“如今会稽太守已然调回竟是,不知皇兄打算让谁去接替他的位置呢?”
他此话一出,刘义隆便知他的何意,当下并未想到用谁来接替,仓促间道:“朕已任用了王鸿。”
刘义康哑口无言,他并未听说会稽太守由王鸿来接替一事,此时刘义隆说出来,无异于他心中早有打算,他根本就未考虑过刘斌的事情,刘义康心中未免有些沮丧,却并不知问题出在何处,当初他病重的时候,他几乎已经尽到了做弟弟的所有责任,从未有过懈怠,如今他病已初愈,朝廷的事情,便又直接回到了他的手上,但刘斌之事,本是极小的事情,刘义康隐约觉得,他这是在故意阻拦自己。
而刘湛在朝中也不再受到重用,刘义隆慢慢已将他手中的权利全部架空,刘湛很快便没有了决断一切事情的能力;五月,刘湛因母亲去世,按礼制,当离职回家守丧;刘湛此事已经知晓事情的严重性,自己平日的所作所为已然是暴露了,当下便想借助此事离职返乡。
刘义隆很快也就同意了。
刘湛松了口气的同时,发现朝中的局势并未因此而改变,搜罗自己犯罪证据的人,似乎并未有停下来的意思。便常常叹息。“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回头的可能了;所以,万事不该做得太过了,这一天迟早是要到来的。”
刘义隆见着卧在床上的她,看着那昔日容光焕发的脸,如今却是面如金纸,竟是忍不住一阵心酸,坐在旁边,伸手握着骨瘦如柴的手,轻声唤道:“皇后。”
齐妫听着这熟悉的声音,缓缓地睁开双眼,看着那双深邃的眼眸,平静地扬了扬嘴角。“皇上。”
刘劭站在下面,看着这平静的一对夫妻,这样平静的言语,好似他们之间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还是曾经那样的恩爱;只是年少的他太明白这其中的恩恩怨怨,此刻的母亲,不过是一口意念在罢了。
刘义隆却是鼻尖一酸,他曾经爱得如痴如醉的女子,爱得想要为她放弃整个天下的女子,如今堪堪一握,就这样疏离淡漠地躺在这里,再不肯满是光彩地瞧上自己一眼。“劭儿是来向你告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