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尽力,若明日再不醒转,你要有最坏的心理准备,一切就看她的造化了。告辞。”
“大夫……”狄祸木然地看着大夫摇头离去。
狄祸深深自责,明知她薄衫跟上高山,必会难耐酷寒,却赌气不想睬她,以致没能及时赶她下山,而引发了寒症宿疾。但,他又何尝知道她有此宿疾呀!
难怪她老是叫冷、老说武功平平,原来不是偷懒不肯练功,而是先天受限。当时还以为她是胡乱找借口,没想到竟是真的!
一切悔之晚矣。
失神呆坐床沿,怔望着昏睡的伊人,虽是病容憔悴,却另有一股楚楚风姿,惹人心疼爱怜。狄祸不禁怀念起昔日她生龙活虎的顽皮模样,痴想着她能否活下来,为他再次绽现开朗无忧的美丽笑颜。
子夜,狄祸累得倚在床柱睡着,钟思敏却在这时霍地睁开一双慧黠的明眸。
昏迷了三天三夜,仿佛到鬼门关走了一趟,醒来的钟思敏,只觉全身虚软无力,而且饥肠辘辘。也难怪,这几日除了勉强被灌进药汁外,她粒米未进,胃肠自然要大唱空城计喽!
有胃口、想吃饭?那表示病况趋于乐观,这倒是个好现象。
钟思敏发觉此刻自己正窝在温暖的炕床,已然不在冰天雪地的长白山上,而狄祸竟然靠着床柱睡得好沉!
想必是狄祸将自己带下山来,且还守在身边细心照料,一股暖流蓦然流淌过钟思敏的心房。她没有看走眼,狄祸果然面冷心软,他内心其实满溢着爱的情感,否则又怎会十年如一日,无怨无悔地暗中接济贫困人家呢?只是环境的作弄,他只好麸言地关闭起心扉,将爱锁牢在内心暗角,保护自己看似坚强、实则脆弱的一颗夫心。
看他似乎极为疲困,钟思敏虽然饿得头昏眼花,却不忍吵醒心上人。想自己下床先例杯水解渴,又虚弱得使不上力,只好强忍饥渴,等着狄祸睡醒。
狄祸三天来甚少合眼,在体力透支下,这一觉睡得可沉了,直到黎明时分才张眼醒来。
“你……钟……姑娘!你醒了?”当他睁开星目,一眼就瞧见钟思敏笑盈盈地凝望着自己,心中掠过一阵激动狂喜。
“嗯。”尽管已饿得前胸贴后背,钟思敏依旧微笑以对。
“呃……你觉得……怎么样?”狂喜过后,狄祸有点不自在,毕竟心中的疙瘩仍在呀。
“还好啦!就是……”钟思敏微赧红粉颊。
“怎么?是哪里不舒服么?”狄祸神色略显焦急。
“不,不是,是……我肚子好饿、也好渴。”
“喔!”狄祸松口气。“也难怪,你已经三天粒米未进,我这就去吩咐店家,篇你先熬碗热粥。”
狄祸知道病人既有食欲,就表示病情已有好转现象,他欢天喜地赶往灶房张罗吃食去了。
钟思敏见他如此关心自己,心中好生欣慰。虽然狄祸尚有心结存在,但黑暗尽头即是黎明,她相信误会必能冰释。她期待着两人再次交心的日子早些到来。
“大夫说你有寒症宿疾,你自己不知么?”
狄祸望着桌前正在喝小米粥的钟思敏,不解地问出心中疑惑。
“这是先天宿疾,生下来就有的毛病,怎会不知。”咽下嘴里那口稀饭,钟思敏才轻声回答。
“既然知道,为什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穿得如此单薄就跑上山,难道你没想到后果么?”狄祸责怪。
“你走得太急,我……人家怕跟不上你嘛!”钟思敏委屈地噘嘴。
“你跟上我做啥?”
“我……我想向你道歉,还有解释……”
“别再说了。”那道伤口,像被扯裂般隐隐作疼,狄祸不悦地喝止。现在,他暂时不想再碰触那道教人难堪的痛处。
“你……还在生气?”她怯生生地试探。
废话!能不气么?
狄祸从小孤苦无依,被遗弃的命运,造成他浓重的自卑感;相对地,自尊心也就较一般人更为强烈。被欺骗、愚弄的悲愤,当然无法轻易忘怀;尤其是这个女人,最后竟攻占了他心房一角,他更无法抹消被她欺瞒的痛苦。
但,为什么自己如此废寝忘食、全力照顾病榻上的她呢?狄祸只能自欺欺人地想:他不过是良心上过意不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