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离:“那尊上……有何打算?”
玹玥:“将离,坐下说话吧,不必如此拘谨。”
这么一说,将离反倒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了。
虽说这么多年的内殿独处,她已数不清多少次与玹玥的心魔交战,拼了命也要自不量力地与他另一端的黑暗深渊相抗。
可她深知自己只是小仙,因仙根特别,才有机会来此一尽绵薄之力,而玹玥却永远都是那个高不可攀的上神之尊。于是,她慎终如始,毕恭毕敬,从未越雷池半步。
别说和尊上一起坐坐,就是站着说话的次数都不算多。
“这些年,你为我心魔一事受了许多苦累,我虽不说,却都是记着的。”
这句话,她从未奢求能有朝一日从玹玥的口中听到。此言一出,顿时让她胸中只有翻江倒海的酸楚,膝头一弯便跪了下去,“尊上折煞将离了。”
玹玥:“起来,坐吧。”
既然是第二次要她坐,将离也不敢再过推脱,便站起来在角落坐了个椅子边,头也不敢抬。
玹玥见她如此也不再多劝,只十分直接道:“将离,我是玹玥,不是宣璟辙。”
将离兀自一怔,不知他如此开始又是何意。
玹玥:“如果我只是一个活了二十几年的凡人,那上古时的几十万岁我岂不是等同白过?现在这死而复生虽毫无意义,可我的神脉被当年的创世之神锁在了这玹紫境中,一损俱损,我必然不会用天下苍生来为我陪葬。”
将离听得受宠若惊,她这个小仙,何德何能让上神对她说出这些话来……
玹玥:“只是,我虽然不是宣璟辙,却实实在在因他中了心魔,他把苏澈看得比他的命重,这事,我好像也无能为力。好在……苏澈就快要彻底离开了。”
将离:“尊上此话怎讲?”
玹玥:“你是药仙,应当明白,鬼修的肉身不能长久,更何况,虽有法器护身,可那孩子入玹紫之后也就断了阴气供养,最多不过一月,她的身体就会死去,残魂与元神皆会自此消散了。”
将离:“消散了?另找一具肉身也不行了?”
玹玥挑眉,淡淡笑道:“你又是怎么了?她消散了不好?”
将离:“尊上,她不是傀儡啊,她是苏澈!”
玹玥:“所以呢?她若在我面前消失,我还会再为她中一次心魔不成?她曾经只是凡人,便不该逆了凡人的命数。修仙时既然已命定不成,便不该强行又将自己炼化成现在这幅模样。她早就该消失了,可惜她执念太过强烈,才会受了这么多苦难坚持走到这里。如果就此消散了,于她而言便只是好事。”
盼着苏澈早日被挫骨扬灰的将离,此时竟隐隐心痛。但是没错,让她就此真正消失很是残忍,可继续要她如此痛苦地“活”着,难道不更是一种残忍?
更何况,无论傀儡与否,留着她在这里,都是威胁和隐患。
将离离开云殿时,天都要亮了。
自苏澈来了以后,她一直都过得战战兢兢,对苏澈的怨气更是一日胜过一日。
只是她自己一直没有真正深想过,玹玥的心就算不在玹紫而偏要留在过去,也要留在上古那段长久的岁月里,即便他如今孤寂,也绝不会惦念着一个微不足道的凡人,不过是心魔作祟罢了。
她终于知道苏澈没有害人之心,知道尊上没有留她之意,这样,便终能好好地喘一口气了。
回到杳炉山,婵衣正在铜炉间巡视,见将离回来了,便迎上前来,“师姐。”
将离:“师父呢?”
婵衣:“昨晚回来过,今日青泽师伯闭关,她说去送送。”
将离点点头,她无事,随着将离在铜炉间巡视。
走了一段,其中一铜炉中燃着的淡紫色火焰便忽然吸引了她的注意。
猛然间,她便想起了苏澈初初入境时,玹玥在入口处顿住脚步迟迟没有进去。而回到云殿,明明心魔未出,却疯了一样地在深殿中锻造可以护她的法器,紫色的火焰整整燃烧了三日不灭……
心魔未出……
“师姐?”婵衣见将离突然愣住了,过来拉了拉她的衣袖,“怎么?累了?累了就休息去吧,这里有我就够了。”
将离浑浑噩噩,转身向稔稀仙邸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