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速度很快,步子很轻,小院里笑闹的三人,无半点察觉。
偌大的置物房内只点两盏壁烛,昏黄的光亮在高橱橱格上晃动。
雨泽有告诉他华琬使用的橱柜是哪一格,郎君蹲下身时,有犹豫片刻,毕竟未经允许,私动他人之物,是极小人的行为。
郎君摇摇头,打开橱格,橱格里最显眼的是一个堆满各式木雕和铜胚珐琅的草编框,郎君好奇,随手拿几块木雕仔细看了,花样圆润讨喜,雕得比他更精细。
欣赏完,郎君想起正事,努力地往橱格内张望,他眼力虽好,能一箭射雕百步穿杨,可在昏暗中找东西还是吃力,郎君不得已歪了身子伸手去摸,终于摸到一处叠得整整齐齐的柔软衣物下有一只卷轴。
刚将卷轴取出来,还未来得及看了,隔门外忽然传来藤鞋和木板相触的磨蹭声,声音极其轻微,轻微到连听力异于常人的他,都到了来不及躲时才听见。
郎君刚站起,隔门就被推开,二人目瞪口呆地对望着。
烛火稀落,华琬看不清人脸,只觉得轮廓儿有些面熟,目光落在郎君手中抓的卷轴上,瞪大了眼睛,大喊道:“抓贼啊!”
郎君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分明听见小陶拉住华琬,说要在院里放爆竹的,怎么会?
原来今日陶学录带二人去街市上时,华琬瞒着陶学录买了一点烟火,所以这会儿华琬和小陶虽说要放爆竹,实际上是想给陶学录惊喜了,二人附耳悄声商量后,由华琬悄悄地回置物房拿她下午藏于角落的烟火。
华琬身子本就轻盈,况且她刚被接到舅舅家时,由于打击过大,一直处在胆战心惊、惶惶不安的状态中,不论走路做事,甚至说话都不敢发出甚声响,久而久之,她走路的步子就变得极轻,此刻她再故意放轻步调,就几乎是一点声音也无了。
郎君听到华琬喊,明明见惯风雨的他却没来由一阵心慌,欲上前捂住华琬嘴巴,怎想华琬更大胆,直接冲上前,一把抢过墨宝,还不忘在他手背上重重咬一口。
“华琬,不得无礼!”
闻声赶过来的陶学录一眼认出赵允旻,只来不及阻止华琬下口了,小陶冲到华琬身边,不问青红皂白劈手要揍赵允旻。
“统统住手,你们想干什么!”陶学录是又急又气,大皇子被咬她实是心疼。
华琬抱着墨宝躲到了陶学录身后,委屈地指着赵允旻,“婶娘,他偷学生东西。”
陶学录哪里顾得上理华琬,走到赵允旻跟前,就要下拜,发觉赵允旻在暗暗地朝她摆手。
陶学录了然,只蹲身见礼道:“老身的学生无礼,惊扰到郎君,还请郎君见谅。”
华琬一脸委屈,那人偷她东西,怎么还变成她无礼了。
小陶已将另外六盏壁烛点燃,置物房一下亮堂起来,华琬抬眼看清来人,惊艳一瞬,却更加惊讶了,“怎么,怎么会是你呢?”
“是啊,好巧,竟然以这种方式再见面了。”赵允旻扬了扬被华琬咬出一小圈红印的手背。
华琬虽有不忍,可她仍觉得赵允旻被咬不冤,撅着嘴嘟嘟囔囔,屋子里除了赵允旻,另两人都不听不清她在念叨什么。
“神仙居然也会来偷凡人的东西。”
赵允旻哭笑不得,偷这字眼太难听,他其实是来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只单瞧他今日的举动,可不就是偷吗?
陶学录疑惑道:“华丫头,你怎么会认识殿……这位郎君?”
华琬解释道:“婶娘,前儿学生的表哥考完太学,我们一道去了琼林园,学生走岔了险些儿遇见禁军,是这位仙人帮了学生,说来,仙人亦是学生恩人呢。”
华琬朝赵允旻躬身道:“那日仙人出手搭救,小女感激不尽。”
当时她吓得转身就逃,都没来得及道谢,她也后悔呢,幸而上天又给了她机会。
华琬察觉赵允旻的目光还在往她的墨宝上瞟,遂将墨宝抱得更紧了些,一脸诚恳地说道:“小女知晓这幅书法精湛不凡,故此入了仙人哥哥的眼,若墨宝是小女的,小女一定赠与仙人哥哥,无奈墨宝另有主人,所以……”
所以您大人就别打墨宝主意了,华琬眨眨眼,将最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陶学录终于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只不知华琬为何会将大皇子唤作仙人?这会也不便详细问了,陶学录恭敬地看向赵允旻:“不知郎君忽至工学堂,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