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正皱眉琢磨,先才在楼上试香的贵客徐徐下楼。
华琬悄悄瞅了眼,那贵妇身着蜜合色对襟妆花缎褙子,下配鹅黄色十六幅裙,高髻上戴一支嵌海蓝宝石的累丝大牡丹金簪,金牡丹因着贵妇下木梯的动作轻轻颤动,晃得人眼花缭乱,身后还跟了两名着花襦的小婢子。
掌柜眨眼间换上一副面孔,一脸堆笑地走向贵妇人,“魏夫人怎就要走了,我才让伙计备了新鲜的蜜梨饮子,正要给您送去呢。”
“不必麻烦了,府里还有事,我出来许久功夫,也该回去了。”贵妇人执锦帕摁了摁额角,先才试了好一会香,身子不免发热。
“是是,如今魏夫人掌了中馈,府内大事小事都离不开您,自是极忙的,只不知今次的香药,魏夫人可还满意。”掌柜言语格外恭敬。
京城里魏姓贵人不多,华琬猜到其身份,悄无声息地收回目光,手臂微微晃了晃,一直捧着褡裢的手有点儿酸了。
贵妇人音调略挑,笑两声,“安掌柜铺子里的香药自是极好的,你照例送上好的降真香、安息香、檀香各三匣到我府上。”
“好勒,魏夫人尽管放心,一准在申时前送到您府上。”
贵妇人眼里闪过一丝不屑,谁不知过了申时送东西到府上便领不到钱,需等第二日了,那般说话倒显得多殷勤似的。
贵妇人行至华琬身旁时,抬手掩住鼻端,余光有意无意地瞥向那些个草簪子。
第5章 辛苦
贵妇人自然看不上草饰,吸引她目光的是草簪、步摇别致的样式。前儿她同安平侯夫人至凝光院翻看过今夏首饰的图册,大部分是陈年旧款,好不容易瞧中一件又贵气又新颖的,却早被宫中嫔妃定下,她哪里还敢要。
贵妇人用锦帕裹手指,拈一支草簪子仔细看了看,心下琢磨了,既然凝光院的首饰挑不出中意的,她何不拿了这草簪当模子,令潘楼街首饰铺的匠师替她打制一二,如此今夏她戴的首饰便是京城独一无二的。
心下思定,贵妇人朝掌柜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们香药铺子生意那般好,竟然还去抢首饰铺营生,只不知你这草簪子要卖什么价钱。”
安掌柜陪着笑道:“京城里有凝光院,潘楼街上首饰铺子又三家,谁还不长心眼去开首饰铺子,魏夫人是在故意笑话我呢,这草饰里若有夫人能瞧上眼的,尽管拿了去,一文钱不敢收。”
“呵,那我就不客气了。”贵妇人笑着抖了抖锦帕。
华琬在旁也不吭声,只挪一挪步子,将褡裢托到贵妇人眼皮子低下。
“小娘倒是伶俐。”
贵妇人夸了华琬一句,眯眼挑出三支草簪两支步摇,令跟在她身后的婢子收好。
安掌柜送走贵妇人后回过头继续招呼华琬三人。
有了先才那一出,安掌柜不再犹豫,直接开口道:“小娘草饰编的好,一支三文钱我收了。”
掌柜眼尖,看到褡裢里有一支顶上扎鸳鸯戏水莲的草簪,伸手指着道:“此簪繁复,想来要费更多功夫,我便算五文钱与你。”
掌柜点了簪子的数目,取了整一百文交给华琬,“我铺子客人多,三十支草饰怕是一两日便送没了,往后多编些,过两日再送来,但数量涨了,质量绝不能变差。”
“谢谢掌柜,掌柜尽管放心,草饰若不好,掌柜可以不收或退还与我。”华琬喜滋滋地接过一百文,她能为凑齐表哥的聘礼出一份力了,想来舅娘也会欢喜,不会老骂舅舅和她。
掌柜难得地同莫福说笑两句,还开口询问其在铺子外的生意。
三人出了香药铺,华琬欲取十文钱给莫福,莫福可不敢没脸没皮地拿小女孩好不容易挣到的辛苦钱,叮嘱华琬千万记得多送草饰过来,再就同兄妹告别了。
华琬陪李仲仁去买练字的生宣,还帮李仲仁挑到一支中管青竹兼毫,“表哥,这支兼毫收拢时尖如锥,散开时毫平如刷,提笔复原又极快,正好用来练字。”
华琬打小在笔墨斋长大,会懂文房四宝,她握住兼毫时心里便有了数,几十文钱能买到此品相,可不容易。
李仲仁相信华琬,付了钱李仲仁带华琬乘驴车出京城回云霄乡,一路上李仲仁几次开口想聊些京城的风土人情,却又归于沉默。
临过南薰门,华琬下驴车买了三支糖人,她、表哥、香梨各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