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袖满怀希望的等,几日里总是忐忑难安。可是等了几日,却是丫鬟来通报消息,说是老爷要她转告表小姐,不必再等了。新科状元郎赵京家中已有妻室。
当真是晴天霹雳。十五岁的女孩儿,爱情还没开始就已经要凋落了。林袖难过了很久,林蔚山来府里看她时,她仍是那副郁郁寡欢闷闷不乐的模样。林蔚山问她为什么不高兴,她哪里肯说?林蔚山索性就去盘问她身边的丫头。
林蔚山是何等脾性的人?他怎么忍得了自己的女儿受半点委屈?既然袖儿喜欢那什么赵京,他作为爹爹,自然要帮她弄到手中。他林家的女儿,自然是不能屈尊去给人家做妾的。所以,赵京的妻室必须死。
赵京原籍距京城甚远,赵京中状元的事情要传到家里,至少也得小半个月的时间。更何况官差办官事,一路上走走停停,硬生生拖了月余。林蔚山一行人晚了他们一旬,可到底是在赵京妻小入京前杀光了他的妻小。
赵谐成侥幸逃脱。七岁的他除了读过几本蒙学书,会写几个大字之外什么都不懂。当时他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赵谐成自己都不敢再回想。母亲、哥哥,昨日都还好好的。母亲给了哥俩一人两文去买街头豆腐西施的臭豆腐,哥哥蹙着眉说他嫌臭,才不会去吃那种东西,所以手里的铜子儿都滑到了他手里。他买了好多串臭豆腐,撑得小肚子鼓囊囊的,眼角眉梢都是满足。可如今,什么都没了。
母亲,哥哥,臭豆腐。他人生的全部,都没有了。
☆、相许
第四十三章:相许
他一个人在大街上流荡,身上的衣服半个月没有换过,漂漂亮亮的小衣服上裹着一层泥灰。风餐露宿,食不果腹。他嵌小玉片的帽子被他搁在地上,上面的小玉片已经碎的没有了,帽子里面稀稀落落的搁着几枚沾着油污的铜钱。
他是看到其它脏兮兮的孩子这样才学他们。他不会打架,不会骂人,连讨饭也学的不好。本地的小乞丐们嫌他抢了他们的生意,虽不至于欺凌侮辱随意谩骂,但也没人管他。
晚上赵谐成只能随便找个屋檐,或者是什么荒宅破庙,没有被子,没有褥子,也没有枕头,只是屈着身子,脑袋枕着半块砖头眠在一大堆还算松软的杂草上。
赵谐成自幼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等苦楚?他睡不惯,夜半出来坐在破庙的石阶上发呆。没有蜡烛,好在皓月当空,并非是伸手不见五指。他孤身独坐,抱膝月下影伴身,而今也只有这副影子能始终伴着他对他不离不弃了。
母亲要他跟哥哥一起去找父亲,哥哥已然死了。京城,山高水长,路途艰险。他不过五尺幼童,只身前往京城,谈何容易?
赵谐成流浪了好久,几次都差点活不下去。他开始放弃去京城找父亲,试图融入那群跟他一样,始终脏兮兮,衣衫褴褛的乞丐队伍。什么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全都跟他没有关系了。他这辈子,就只能这个样子了。
后来是入了秋,一场大雨下了一夜,赵谐成却病了一旬。食不饱,穿不暖,没有大夫,没有药。只是几个小乞丐拿着一床破烂的棉絮裹着他。已经濒临绝境,生死不过片刻之间。
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女子救他离开。她朝他伸出手,一双素白如玉的柔荑覆到他脏兮兮的脸颊上。赵谐成已经很久没有正经吃过饭了,身量轻的夸张,简直不像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她很轻松的抱他起来,揽在怀里离开。
赵谐成烧的迷迷糊糊,只觉怀抱温暖,竟像是母亲回到了他身边。赵谐成靠在她胸口朝她的衣襟上蹭了蹭,粉嫩的领口一片污渍。赵谐成不知道,又迷迷糊糊说起了梦话:“娘。娘… …”
那人轻轻拍了拍赵谐成的后背,说道:“襄和不怕,母亲在。”
赵谐成知道,她不是他母亲。母亲向来都是叫他“成儿”,从未叫过他“襄和”。可是她的声音柔软,尤似母亲的声音。赵谐成竟觉得莫名的安心,就如同母亲仍在身边一般。
赵谐成说着说着就停了,好长时间没有下文。
陆福生扬起头问他:“救你的那个女人就是翦秋的母亲么?”
赵谐成颔首:“是的。我母亲死了,林姨嫁给了父亲,到底是遂了林蔚山的愿。”
陆福生又道:“你恨她是不是。因为她,你母亲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