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忱道:“你曾有婚约?”
陆福生道:“是的。妾幼时家里还未败落,妾听从父母安排与姨表哥哥定亲。后来世事无常,妾的家中突生变故,妾被卖入青楼,之前的婚约也就只好作废了。可时隔多年,妾仍念着他,希望他有一天可以救我于苦难,娶我为妻……”
沈子忱打断她:“够了,不要再说了。我原不该问的。既然早就知道你心里有别人,何必自取其辱?我倒宁可你骗我。不过我就是很奇怪,就算是你身边的男人有很多,排着队也该轮着我了,为什么,我就一直走不进你的心里呢?”
陆福生知他生气,若是此时凑上去说好话哄他,反倒更会被他认为是假意逢迎,越发恼怒。因此陆福生也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沈子忱强俯身凑到她身边,轻抚她的脑袋,说道:“陆福生,我不管你心里装了多少个男人。可你看看现在,你的身边除了我,哪还有第二个男人?你已经嫁给我了,如今就算你的单符郎拿着你们的婚约过来也不可能把你要回去的。陆福生,你认命吧!”
说罢便拂袖而去。
沈子忱嘴里虽说要她认命,要她留下,宁肯她死也不肯她走,仿佛是真的非她不可离她不行。可之后几日沈子忱都未在陆福生的偏院里歇过,想来又是恼怒,心里存了芥蒂。
沈子忱久居高位,当惯了公子爷,固然在旁人面前泰山崩于前色不变,可在她面前却一向是喜怒尽形于色。因为他是她的夫君,她的天。她的地位卑微,身为妾室,如今她生命的所有意义就是讨他欢喜。在她面前他完全没必要再刻意敷衍忍耐,反倒该她谨小慎微小心逢迎才是。
这个人看起来蛮横霸道不可一世,可其实就是一个淘气任性的小孩子。只要摸准他的脾性,其实也不难拿捏。只是她一直都不肯对他上心罢了。
申琳才来沈府没有几天,那边张君璧没有过来示弱求和,她也不肯主动回去,就依然还在府里陪着陆福生。
沈子忱也不是再没有来陆福生房里歇过,只是隔几天才过来一次,仿佛真的是新娶了娇妻要雨露均沾一番。可申琳悄悄去正房里跟那边的小丫头攀谈,正房那边的两个人虽是同了房,可却是一个睡东头的拔步床,一个睡西头的罗汉床,中间隔着一个小客厅,成婚半月,竟是秋毫无犯。但是但凡歇在陆福生房里,那可就不一样了。虽说每月里宿在偏房里的日子少,到底是不同的。
陆福生明明有大把的机会留住他同赵翦秋争宠,可申琳瞧着陆福生,她哪会有这般心思?沈子忱每每来她房里,她能不撵他出去就已经算是逢迎了,哪里还能指望别的?
沈子忱后来也问过申琳关于陆福生幼时的未婚夫的事情,申琳一听,自然知道是陆福生那里给说漏了嘴。申琳不敢骗他,但也不敢多说。沈子忱问她的时候,申琳斟酌着回答,沈子忱能说出来的她全部都承认,再结合旧事渲染一二。若是沈子忱不知晓的,她也半个字不多说,竟是一点有用的内容都没透露出去。
其实申琳也不见得知道多少,当初的事情就连薇儿都要比她知道的多。她也只是知道陆福生幼时家境不错,因为陆福生读过书,若是家境太差根本就请不起教书先生。亲生父亲早逝,母亲尚年轻,就带着她改嫁,给一个开医馆的郎中做小妾。后来继父猥亵于陆福生,陆福生的母亲为了保护女儿谋杀亲夫,结果又被那郎中的嫡妻杀了。陆福生那嫡母看不惯陆福生,就把她卖给了路过的戏班子,后来又辗转被卖到了妓院。
申琳跟陆福生一起在和笙坊里待了三年,平素听她说的最多的就是她早年失散的大哥和从小定了亲的未婚夫。陆福生老是坚信他们一定救她离开的,蹉跎了三年却什么也没有等着。
陆福生其实并没有公然跟申琳和薇儿说过她哥哥和那个未婚夫的名字,只是“符郎符郎”的叫。申琳知道她的未婚夫叫斯年还是那次唐文度偶然提到这个名字,薇儿给申琳透露了些许。可申琳念书不多,一直以来,竟连“斯年”究竟是哪两个字都不知道。
后来陆福生也悄悄从唐文度那里打听“斯年”的消息,申琳甚至以为她要要找的斯年哥哥和唐文度的那个表弟真的是一个人。陆福生真正嫁给沈子忱的时候,申琳才知道沈子忱的表字是“斯年”,正是唐文度的表弟。申琳几乎都要以为话本里单符郎的事情真的出现了。可陆福生对沈子忱向来冷漠疏离,哪里是自己想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