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昊是伪君子她是知道的。她不可能直言自己便是那年他们灭南宫一门的漏网之鱼,否则她的结果必定是尸骨无存。她若是以如今的身份去投奔沈子忱,哪怕沈子忱肯收留她,她也必定会被他们轻贱。她这样的出身必定做不了他的正妻,可是只要是他,即便为妾为婢她也甘愿。
但是,她的家仇呢?难道她要在杀父仇人的儿子身下婉转承欢?难道她要每日在自己的杀父仇人的面前晨昏省定?难道她要叫自己的杀父仇人父亲母亲?
她怎么做得到?
什么儿女亲家同气连枝?为了区区一部《阮郎归》,转眼便是背信弃义把刀相向。南宫家上上下下百余口人血倾当场,这就是他们沈家的深情厚谊。她若不报仇,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她的家人的血就要白流了么?
陆福生想了好久,终于卸下行李去找了瞿庭东:“师傅,我想清楚了。我要跟你一起去沈府。”
瞿庭东意外之下竟有些狂喜,急忙问她:“你真的想清楚了?”说完又有些懊恼:“她若是没想好真的又反悔了怎么办?”不过观她容色,确实没有任何松动的模样。
瞿庭东当天就带着陆福生去寻了下祝彪,第二日一早便一同去沈家见沈子忱。上次和笙坊初见,沈子忱解蛊之后便借口先行一步离开了。留下一块玉佩给瞿庭东,说是可作信物来沈府寻他,若肯屈就,必以礼待之。
瞿庭东到了镇宁王府门口,托门房帮忙通报,门房一听是来拜访世子爷的便摇头拒绝。瞿庭东拿出那玉佩给那门房看,门房的头更是摇的如拨浪鼓一般。
祝威略有愠色,举起拳头叱道:“你这门房,不让我们进去也许是还是情有可原。可你家世子的信物在这里,怎么竟连通报也不肯?”
门房却是一脸为难,瞧着祝威的拳头捂住了头:“这位爷,这可是平卢节度使的府邸,您是要动粗吗?您拿着世子爷的玉佩必然是世子爷的朋友,小的得罪不起。世子爷这几天被王妃禁足,这谁敢去通报啊?您也不能要小的为难不是?”
禁足?瞿庭东有些惊讶。
这边正闹着,门口那边也沸腾一片。门房瞧了一眼门口新停的马车,旁边围满了仆人婢女。门房一拍脑门:“坏了!王妃昨儿去庙里上香,说是要留宿,今儿一早回府。小的还得去伺候鞍马。几位爷再等半月,等世子爷解了禁足再来吧!王妃最厌你们这些江湖人士,此番世子爷被禁足好像就是因为去参加什么武林大会。你们快走吧,被王妃瞧见必定没有好果子吃……”
“门房!那几个人是谁?”门房话还没说完,马车上刚下来那位主子已开了口。门房惊了一跳,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那位主子见他如此反而更加好奇,由着婢女扶着一步一步地走过来。
门房吓的急忙跪到地上:“王妃,这几个江湖人士是来找世子爷的。小的确实在拦他们了,委实不干小的的事。”
沈夫人点点头扫了他们一眼。祝威知她厌江湖人反而无所顾忌,直接迎上她的目光。沈夫人不到四十的年纪,虽已徐娘半老,却是风韵犹存。弯弯却月眉未改,婉婉含情目依旧。眼角眉梢仍可见昔时媚态。果然是个美人,怪不得生的儿子也俊俏成那样。那沈子忱的模样倒有七八分类其母。
沈夫人看了三人一会目光竟落到了陆福生身上。陆福生不敢看她,只是低着头掐紧了手掌,肩膀微颤,似乎是很害怕的样子。
沈夫人道:“抬起头来。”
陆福生大为惊惧,仍是低着头不动。
沈夫人指着陆福生说道:“丫头,你抬起头。”
陆福生无法,只得强咬着唇微微抬起一点头。沈夫人瞧见她的容貌,亦大惊,朱唇轻启却没了声音。瞿庭东瞧这她的唇型,她唤的竟是“祥云。”
“瞿某见过王妃,王妃娘娘万安。”瞿庭东朝沈夫人拱了拱手,沈夫人这才回过神来。沈夫人瞄了他一眼也没说话,带着丫头扭头便走了。
瞿庭东看着众星捧月离开的沈夫人也没明白什么情况,在那里呆呆立了一会儿。良久,管家才过来通传,说是王妃要见他们几个。
瞿庭东盯着满脸恐慌的陆福生,只觉太阳穴在“突突”的跳。瞿庭东摸了下陆福生的肩膀:“福生,别怕。你先别进去,师傅和祝大哥先去看看。你先在这里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