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庭东也轻轻一笑,问道:“斯年十岁就有表字,不知是哪位尊长所取?”
沈子忱大笑:“哪是什么尊长?不过是一个六岁的小丫头罢了。倒也没什么不能跟你说的。我这个字是我一个妹妹帮我取的。那个妹妹是我一个姨母的女儿,小我四岁。就是前武林盟主的掌上明珠南宫皑。我小时候和她订过亲,不过她很小就夭折了。我那几个世交的发小里面,就数她聪明好学。她六岁的时候就读完整本诗经了。”
沈子忱十岁的时候要取字,就是陆福生自告奋勇的说:“忱哥哥叫斯年吧,我在书上翻了好久的。‘于万斯年,受天之祜。’,忱哥哥将门虎子,必是天佑之人。”
后来沈昊请名儒帮沈子忱取字,名儒们捻着胡子说:“女《诗经》;男《楚辞》;文《论语》;武《周易》。公子的表字就在《楚辞》和《论语》里面挑吧!”
陆福生就突然就跳出来,说是:“忱哥哥的字我已挑好,就叫斯年。《诗经》里的《下武》一篇,你们可有异议?”
那些名儒忌惮南宫家的权势,不敢惹她,竟马上改口:“《诗》云:‘昭兹来许,绳其祖武。于万斯年,受天之祜。受天之祜,四方来贺。于万斯年,不遐有佐。’斯年,沈斯年,此字福寿端方,甚好!甚好!”
还有人附和:“《楚辞》狂恣肆意,非十三经之列,不足取。《诗》三百,思无邪,为君子之学,男女皆可。斯年二字极好,取自《诗经·大雅·文王之什·下武》,诗三百,思无邪。南宫小姐果然冰雪聪明蕙质兰心。”
沈子忱的表字虽是一个小丫头取的,但此名确实端方大气寓意吉祥,就连这几位名儒也称赞有加。于是沈昊也就同意了。
瞿庭东听完却问:“斯年不喜欢那林姑娘,是不是因为心里还念着这位南宫姑娘?”
沈子忱道:“那时候我们都还太小,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哪有什么喜不喜欢?不过我那妹妹很可爱,我从小便很疼她。不过现在看来,如果她没死,比起林初夏我更愿娶她。”
瞿庭东道:“据说当年并没有找到那位南宫姑娘的尸体。其实南宫姑娘也不是一定就去世了。”
沈子忱却道:“我倒宁愿她死了。十年前庐州一场大火,南宫家一门百余口全数毙命。她是当惯了大小姐的,一辈子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着宠着,除了读书写字弹琴下棋什么都不会。她就只在读书写字方面有些天赋,家里人保护的太好,人情世故方面恐怕还不及普通商贩家的女儿。她保护不了她自己。如今她宗族覆灭,无父无母无依无靠,一个人流落在外,又是个女孩子。能待的地方无非就是戏班子妓院,若是运气好些无非是为人婢妾。她怎么受得了别人欺侮?与其受辱生不如死,反倒不如死了干净。”
阁楼上突然有人的异动,沈子忱扭头,是两个提着食盒的婢女。其中一个低眉顺眼,俨然就是陆福生的模样。
沈子忱冷冷问道:“你来做什么?”
陆福生福了福身:“回世子。世子数个时辰前已将奴婢给嘉卉姐姐调遣。嘉卉姐姐命奴婢来给瞿先生送饭食。”
沈子忱上下扫了她一下,冷笑道:“你倒听话。”
沈子忱朝瞿庭东拱了拱手:“瞿先生,子忱告辞。”
瞿庭东依旧还礼:“斯年兄慢走。”
瞿庭东吩咐另外一个婢女进屋布置饭食,说是留陆福生在跟前,有些东西需她收拾。待那婢女走后才道:“你听到多少?”
陆福生眸子都没有抬:“没有多少,无非就是宁愿我死掉,我活着还不如死了干净罢了。呵,他倒怜惜我受人侮辱,也未见的他少侮辱我。”
再回去,沈子忱倒给陆福生提过要把她送到沈夫人跟前服侍的事。陆福生不假思索便要拒绝。沈子忱知道她进沈府这一个多月来明里暗里常受嘉卉欺负,只以为她是怕,也肯耐着性子解释:“母亲喜欢你,才想留你在身边。到母亲那里你的日子必定比现在强。”
陆福生听闻却只是一力推拒。到最后沈子忱也发了怒:“不识抬举!你倒是被人欺负习惯了,给你好日子却过不惯!真不知道你来沈府到底要做什么?竟做丫头做上瘾了。我说你居心叵测倒也是高看你了!”
陆福生只是低着头不说话,沈子忱盯着她看了一会,终是没有强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