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福生不知他这句话的用意,只是点点头:“是的,公子。”
赵谐成的手依旧捧着那茶杯,手指在杯壁摩挲,似是要做什么艰难的决定:“赵某不是没想过陆姑娘会来沈府投奔斯年,姑娘与斯年有旧,来投奔斯年无可厚非,可……陆姑娘,斯年是在下的朋友。陆姑娘与沈家的恩怨在下知道。陆姑娘是瞿庭东带着进沈府的,瞿庭东之前找过在下,他的心思在下知道,所以陆姑娘来沈家的用意在下也知道。
可那年斯年也尚年幼,事情和斯年一点关系都没有。陆姑娘来沈府若是真的要跟斯年好好过日子的,这很好。可若是姑娘只是为了利用斯年,在下身为斯年的朋友,恳求姑娘,离开斯年。”
陆福生吃了一惊。他特地将赵翦秋撵了去就是为了跟她说这个?
陆福生有些无奈的笑道:“赵公子,福生这副身子已经是世子爷的了。妾若离开他,以后的日子还能怎么样呢?”
赵谐成道:“只要你离开斯年,赵某都会帮你安排。赵某会再帮你找一个很好的男子,保你一生衣食无忧。姑娘并不喜欢斯年,不是么?我若是把你的身世说给斯年听,那样姑娘不仅会离开斯年,怕是还会有生命之忧。
赵某并不是威胁姑娘,赵某担心斯年的性命,又未尝不担心姑娘的性命呢?姑娘一弱质女流,不会武功,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凭什么报仇呢?镇宁王和斯年的武功都那么高,姑娘有什么把握能让他们败在姑娘的手里呢?姑娘此来沈家是不惜性命,可是也要知没有任何希望仍然坚持、飞蛾扑火、自取灭亡么?”
陆福生道:“世子与妾曾有婚约。自那年妾家破人亡之时妾就在等他,等了整整十年。一个人的人生里能有几个十年呢?妾将他放在心里藏了十年,怎会一点情分都没有呢?”
赵谐成盯住她的脸:“姑娘是真的这样想的么?”
陆福生低头沉吟了好久,又抬起头迎上赵谐成的目光:“至亲被杀、家破人亡的感觉,我以为公子知道的。公子自己能放下么?”
赵谐成的故事陆福生是从瞿庭东那里听到的。赵谐成生母疑为林蔚山所杀,赵谐成来到林府,目的本就惹人怀疑。当初瞿庭东就是知道这样的内情才想法子想要到赵谐成的身边去。毕竟他们的目的是统一的。可是赵谐成信不过瞿庭东的人品,每每拒绝。
陆福生道:“赵公子一直待在林府不就是在等一个机会么?同样是复仇,同样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为什么赵公子居于林家便可,妾留沈家便不可?难道就因为那个人是赵公子的朋友么?难道只要是赵公子的朋友的家人,做错事情就不需要受到惩罚的么?”
赵谐成长叹一声:“陆姑娘既然这么坚持赵某也不好再说什么。可是陆姑娘,你如今不过碧玉破瓜之年,就要为了这些已经过去的事情再耽误自己这一辈子么?令尊若是知道他舍了性命保下的女儿这么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又该作何想?”
陆福生抬眸看着赵谐成,神情似乎有些凄怆:“怎么才叫爱惜自己的性命?就这样活着就是爱惜自己的性命了么?妾无父兄宗族,母亲早逝。妾做了三年戏子,又做了三年娼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在乎妾。就只是这样任人侮辱践踏的活着就可以告慰先父的在天之灵了么?”
赵谐成道:“陆姑娘,赵某并无此意……”
陆福生打断了他:“赵公子,还请让妾将话说完。妾的母亲死的时侯拉着妾的手说要妾找到妾的兄长为先父报仇,把他们的遗体殓在一起。现在妾的父亲在一场大火中尸骨无存,母亲在江陵白骨无人收。如果这样妾都无丝毫怨恨的话,妾还能还算是个人么?妾的身子早已经给了世子爷了,再也嫁不得旁人了。反正烂命一条,妾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不要反驳,赵公子也是这样想的不是么?如果不是,赵公子不会去林府,不会坚持到现在还不肯放手。”
赵谐成哑舌。陆福生瞧他的模样轻笑了下起身:“赵公子,妾告辞。”说完扭头便离开了。
此后赵谐成倒是常来,但却再没有提过要陆福生离开的话。只有一次陆福生被嘉卉欺负的狠了,正好给赵谐成撞上。赵谐成给陆福生解了围,本来还是想要再对陆福生劝解一番的,可是又想想自己,也就算了。
赵谐成刚进林府的时侯,林蔚山为了逼他离开给他下毒,赵谐成明知饭食有问题,甚至连毒在哪一道菜里都知道,可他还是吃了。他想要留下来,就只能如此。如今陆福生的境况不是正与他当年相同么?赵谐成只是叹息道:“姑娘何以自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