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鸿拗不过这帮纨绔起哄,连干了三大杯,兰心便要挟菜给他压压酒气,被周鸿拦了下来:“行武之人粗疏惯了,姑娘莫怪,还是我自己来。”
到底扬州官场也将他身上许多锋利的棱角渐渐磨平,行事渐缓,早不似两年前的冰冷的模样了。
刘晗大笑:“表弟学会怜香惜玉了啊!”他倒是记得周鸿以前不近女色的模样,前次来为虞阁老祝寿,就没这般随和。
周鸿笑笑,也不反驳,依次与座中纨绔碰杯,这些人不怪是与刘晗常年厮混在一处的,身边各搂了一名姑娘,连说话都是一个腔调,提起吃喝玩乐无不精通,但于京中时局却不甚关注,不似他们的父祖辈,有不少都因为周鸿整改盐务而得罪了这帮官员勋贵。
醉月楼里除了有兰心姑娘这般色艺双绝的花魁,还有擅音律的乐伎,隔着珠帘低吟浅唱,为酒宴助兴。
一帮纨绔子弟酒兴大发,喝到酣处还取笑刘晗:“刘兄娶了舅家表妹,往后恐怕要在家里修身养性,专心陪大奶奶了。咱们兄弟往后少见刘兄,不如今儿来多饮几杯?”
刘晗笑嘻嘻道:“瞧你们说的,谁家男儿成亲之后是要被拘在家里的,我就算是舍得不见你们,也舍不得兰心姑娘不是?”
兰心面颊羞红,侧首去看周鸿,不依道:“刘公子就会取笑奴家!”大有往周鸿身上靠的模样。
周鸿身上自带一股说不出的端正肃穆之意,大约是常年军伍练就,虽如今做和气笑谈,但兰心却不敢当作一般的恩客,随意往他怀里偎,只适当甚酒布菜,到底也是花魁,比旁的姑娘们多几分清高自许。
但周鸿生的英武俊美,与刘晗等在酒色阵里争英豪的大是不同,倒让兰心一见倾心,很想笼住了他。
她年已十八,若放在外面良家算是女儿家最好的年华,大抵是成亲两年多,有些手脚快的做了娘,却还有大把好日子等着,但在青楼之地却已经是开到荼蘼。
十四岁破身,入幕之宾已如过江之鲫,纵有诗才琴艺,可终究是艳帜高张,一条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再没个尽头。
近来花妈妈一直极力在十三岁的小桃红,那小丫头便如凝香含露,恐怕过得一年半载挂牌接客,定能将她从花魁的位子上挤下来。
兰心表面镇定,内心却十分焦虑,只盼着能来个火山孝子将她从这泥淖里打捞出去,后半生有个着落。
她要靠过来之时,也不知道周鸿是没注意还是怎的,正侧头与旁边的林公子说话,还倾身去给林公子倒酒,倒让她生生侧过去半边身子,差点扑倒,只好掩唇做无意状又坐直了。
周鸿回身,还开心道:“谁说不是呢?当时在堂上见到令尊,观他威严,只没想到能与林公子结识。”
林公子便是都察院右都御史之子,其父端方严苛,但林公子却活泼跳脱,文不成武不就,唯独精通于吃喝玩乐一途,搂着身侧的姑娘摸来摸去。
周鸿是没想到林大人的儿子竟然与刘晗是一个风格的,当下好奇,便与他探讨了许多京中吃喝玩乐之地,倒是将身旁的美佳人给冷落了。
刘晗隔着桌子见他不住追问美食,还觉得诧异:“表弟何时开始钻研美食了?”他一直是个冷情的性子,今儿倒是热了起来,可是似乎热的方向不太对啊——林公子与兰心姑娘,但凡是个男人都知道应该跟哪方打的火热吧?
周鸿轻笑:“就不兴你兄弟媳妇喜欢吃啊?”
刘晗大惊:“表弟几时娶妻的,我怎的不知?”哪怕周府远在明州,家中儿女成亲也定然知会京中亲友的。
“离的比较远,也没通知亲友。”
“那弟媳妇也来京里了?怎的不见她人?”
周鸿:“她动了胎气,如今正在养胎,不宜见客,倒不曾走亲访友。”
酒桌上两人倒是聊起了家长,兰心在侧听着,心里顿时计较起来:这位周公子家中正妻怀孕,且正在保胎,岂不是正需要有人侍候的时候?
她倒是留心起来。
正聊的热闹,房门被人从外间推开,却是个穿着护卫服色的探头瞧来,又缩回去了,众贵介子弟正要破口大骂,却听得有人朗声笑道:“原来你们竟躲在此地开心,加本王一个不介意吧?”
来人正是三皇子萧炜。
数年前三皇子与刘晗他们也算得熟悉,常在一起厮混玩闹喝酒,但近年来他早就醉心于权术,日渐崛起,在朝中与太子形成抗衡之势,却是许久未同这帮纨绔子弟一起玩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