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东方玄拿着一朵她无意中遗失了的黄金珠花,述说了一段她无法面对的往事,倘若当日她没有一时怜悯救下重伤的东方玄,如今的蜀国,是不是仍会同以前一样百姓安居乐业?她的楚尧哥哥和父王,是不是都能平安无事?而她,是不是正在属于自己的家园中享受着亲人的疼爱与恋人的深情?
疼痛与愧疚像潮水一般席卷了峥嵘,泪水从她脸上无声的滑落。
所以这一切的错,都是从她开始的。
所以真正的罪人,是她……
峥嵘捂住樱唇,好怕自己一松手就会哭出声来。清冷的夜色,柔软的月光,宫灯下摇曳的花影,娇艳开放的花朵,沁人心脾的花香,一切都那么华美,那么富丽,然而却丝毫减去不了这夜色里的寂寞与凄凉。偌大的郑皇宫里,峥嵘无法依靠任何人,便是此刻的伤心与悲痛,也不能叫任何人看见。
曾经,她那般无忧无虑,可这一切终究还是毁了。她用最坚硬的岩石为自己砌起壁垒,却独独忘记了,自己曾经也是一个需要人保护的少女。
待回到揽星殿后,她依旧是蜀官的女官,是楚南的后盾,是众人的主心。而唯有这一刻,她允许自己软弱……
戌时。
宣福宫里,贞静夫人在荟心的侍候下卸妆梳洗。她已换了一身质地轻薄柔软的牙白色绣玫瑰纹样的寝衣,一头墨绘般的长发散披身后,珠翠已卸,脂粉未施,除了眼尾同条细小的纹外,她的脸庞依旧紧致饱满。
荟心小心翼翼地为她梳理头发,贞静夫人看着镜中娇美如初的容颜,嘴角浮起一抹得意的笑意。这些年,她试尽了御医院研制了来的驻颜方子,为的便是能保容颜不老,也唯有如此,她才能将恩宠延续了这么多年。
贞静夫人闺名胡韵柔,本是罪臣之女,她的父亲贪桩枉法,收受贿赂,被宣远帝问斩,男丁发配军营,女眷没入宫廷为奴。胡韵柔从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家闺秀,流落到掖庭宫做苦力。她心气极高,自然不甘心如此,便以仅剩的家当买通了宣远帝身边的一个太监,让那太监引宣远帝到掖庭附近,她便趁那时放起一枚亲手制作的红色风筝,以引起宣远帝的注意。
胡韵柔生得美貌,天然一股楚楚动人的风姿,叫人见之便生出爱护疼惜之心。宣远帝得之若宝,夜夜临幸,不多久会封为了容华,一路晋升,生皇子东方明后册为九嫔之首淑妃。后东方明与燕国公主玲玉定亲,宣远帝感念胡韵柔多年陪侍,又教子有功,便越级册封她为为贞静夫人,位份仅在紫玉皇后之下。
紫玉皇后原视她为眼中钉般欲除之后快,也曾多次下手加害,只是那胡韵柔既能之一罪臣之女爬到如今地位,又岂是泛泛之辈。她知道紫玉皇后背后势力庞大,自己没有家族可倚靠,是万万不能与之抗衡的,便以退为进,一次次化凶险与无形,且人前事事礼让紫玉皇后。日子见了,紫玉皇后见她没有争夺后位之心,加之其身份卑微,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搭理了。
但贞静夫人知道自己到底年岁渐长,宣远帝的恩庞便跟那阳光下的泡沫一般,看似晶莹美丽,实则不堪一击,她又没有母家做后盾,唯一的儿子也尚未成亲生子,为着自己,也为着东方明的前程,她才谋划将史美人和郑充华送进后宫,只是没料到她们二人这般不中用,白费了她一番苦心。
思及此事,贞静夫人便觉得愠怒,问道:“今晚侍寝的是哪一个人?”
“回夫人,是瑶华宫的冯昭仪。”荟心恭敬答道。
冯昭仪此人性子冷漠,从来不各宫来往,除了宣远帝召见和合宫家宴,几乎不曾踏出宫门一步,她身份尊贵,但入宫近十年未生下一子半女,本来紫玉皇后和贞静夫人都对她十分提防,见她未有所出,构成不了什么危险,便就先放置在一旁了。贞静夫人又冷笑一声道:“这么多年连个孩子都没怀过,真是白得了那么些恩宠。”
“那是她福薄,没那个命,哪像咱们夫人这般福泽深厚,王爷又这般受皇上宠爱,赐婚燕国公主,旁的皇子可是求都求不来呢。”荟心这句句都说到了贞静夫人心坎上,令她脸上笑意更深。
“明儿这孩子确实孝顺,就不知道那位燕国公主脾性如何。”
“奴婢听人提过,那位公主花容月貌自不必说,性格尤其娴良淑德,将来和王爷一起侍奉夫人,也可叫夫人安心了。”荟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