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没想到这御医院还有这样的规矩,现下若说是自己现开的,岂不更下不了台?她见这医师生得甚是面善,便陪着笑说道:“兴许是那位御医忙碌中给疏忽了吧,既然这方子没问题,那能不能劳烦大人通融一下?”
这年轻医师大约也是个心软之人,听了木棉的话不禁有些为难:“这不大合规矩呀。”
“规矩也总有破例的时候,大人是内行人,你瞧我这方子,也就是些宁神静气的药材,不打紧的,你就通融一下吧,好不好?”木棉可怜兮兮地恳求道。
“这……”年轻医师看了她一眼,又把目光停留在手中的方子上,“不如这样吧,姑娘留下宫房名字,告诉我主诊的御医是谁,好叫我留个档,再将药拿了,可好?”他职位不高,也就是名正八品的医师,这已经是他所能做的最大限度的让步,但方子是木棉自己翻阅书籍的所开,哪有什么主诊御医。他好意相助,木棉自然也不能胡诌一下诓,正不知该如何自圆其说的时候,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拿走年轻医师手中的药方,扫了一眼说道:“这方子是我开的,许大人,麻烦你帮这位姑娘抓药。”
身后传来的熟悉声音令木棉心头狂跳,这位姓许的医师已拱手恭敬地说道:“原来是沈大人的方子,我这便去取药。”
木棉脸色心跳地回过头,但见一身石青色官服的沈云朝正站在她身后,墨发如瀑,用一根卷云纹锦带束起,一双黝黑深邃的朗目带了丝丝笑意,向木棉点头笑意:“许久不见了,木棉姑娘。”
听他唤着自己的名字,木棉一颗心几乎要从胸膛中跳出来,一向开朗直率的她,竟有些不敢去看沈云朝的眼睛:“沈大人,刚才真是谢谢你了。”
“那方子姑娘从何得来?”方才沈云朝瞧了一眼,便是那是寻常的宁神方子,并未有什么异样之处,所以他才会为木棉解围。皇宫之中多有利用药材尔虞我诈之事,所以御医院才立下了这诸多规矩,只不过规矩再多,也总挡不住利欲熏心之人的欲望。
“不瞒沈大人,这是……这是我自己写的。”木棉红着脸说道。
“姑娘原来还懂医理。”沈云朝意外地说道。
“过去在蜀国时跟一位老军医学过一段时日,不过粗懂皮毛罢了,叫沈大人见笑了。”木棉当真觉得自己是在班门弄斧,愈加觉得窘迫。
“姑娘所写的方子,不管是药材还是份量,都没有差错,想来也是费了一番心的。”沈云朝笑道。
“冬日天寒,我家殿下睡眠又轻,我才想用这些药材制成香包,放在殿下房中,希望能有所助益。”木棉抬眼问道,“沈大人觉得这方法可行吗?”
“做成香包是其一,别有一法便是以此沏茶饮用,可更加事半功倍。”沈云朝道。虽只是短短几句话,却已经肯定是木棉所写的方子,叫木棉愈加欣喜起来,福了一福道:“多谢沈大人指点。”
“姑娘兰心蕙质,无师自通,才是真正难得的事。”沈云朝的眼里多了几分赞赏。自那夜在乱葬岗相遇之后,沈云朝便十分佩服这位敢为旧主独闯险地的女子,此刻他出面解围,一是相信木棉的人品,二也是因为揽星殿里的那个人。
“那……往后我若有不懂的地方,可否来请教大人?”木棉红着脸期待地问道。
“我必知无不言。”沈云朝笑得那般温和,便是那投在窗台的阳光,都不及他的笑容耀眼。木棉闻言不禁欢喜雀跃,喜难自禁,正欲开口道谢,那许医师已提着药包走过来:“姑娘,这是抓好的药。”
“多谢许大人。”木棉伸手接来,行礼道谢,“沈大人,那我先回去了。”
“姑娘请自便。”沈云朝抬手示意,木棉偷偷望了他一眼,将药包揣在怀里,依依不舍的转身离去。许医师好奇地问道:“沈大人,她是哪一个宫的人呀,怎么瞧着这样面生。”
沈云朝笑了一笑,没有作声。
他心中,总还是记得那一夜在华清池畔与那少女的偶遇,月光洒在她玄色的衣裙上,便犹如凌波仙子一般高洁。只可惜,那是她永远无法靠近的距离,除了遥遥而望,再也不能向她走近一步……
自来到郑国后,木棉从未有像此刻这般开心过,过去她从不敢奢望能与沈云朝说上话,哪怕只是远远瞧上一眼,她也觉得心满意足。那个人对她来说,就是遥不可及的太阳,可是刚才,那阳光却撞进了她心里,叫她整颗心都变得明亮柔软,怀里的药包明明就是其他人抓的,可对木棉来说,却像是沈云朝送给她的礼物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