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纵然东方鸳千般不愿,也只得干笑两声,将酒饮了下去。东方玄的眸光在这一刻陡然锐利了几分,待东方鸳再次向他望来时,却又以恢复先前那玩世不恭的模样。
皇室之中,莫谈亲伦,有的,也不过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罢了。
到了酉时,众人在领路太监的带领下往宴场走去。此次万寿节佳宴安排在郑皇宫最这雅致也最为宽敞的宴台——桐花台,因院落四周遍植桐花而得明,待阳春三月,香满枝头,便是最难得一见的美景。现在虽然桐花未开,内务府却在各处角落摆了各色各样的盆栽花卉,精心修缮过的宫房焕然一新,檐下一盏盏精致的宫灯在夜色下流光溢彩,极尽奢华富丽。
桐花台外亦设有宴席,坐的乃是各国使臣与朝中大臣,另有一些位份不主或无宠的嫔妃亦坐于此处,她们一年之中难得见上宣远帝一面,好不容易盼到万寿节,皆是费尽心思打扮,原想能在宴席上重夺恩宠,却没想到会被安置在殿下,脸上虽是郁郁,却也不敢将心思显露出来,装着样子与身边之人攀谈,实则心中早已被不甘淹没。
殿内布置自是要比殿外华丽许多,宣远帝端坐于漆金宝座上,身上所穿的龙袍乃是司制房耗费数月精心制成,上面的五爪金龙皆是以极细的金线绣成,观之威仪尊贵,栩栩如生。头上所带的冕旒冠上所镶嵌的每一粒宝石,都是从库房中精挑细选出来,腰间的翡翠嵌宝镶金锦带,更是价值连城。
宣远帝右侧坐的是紫玉皇后,她身穿一件赭红色满绣如意纹凤袍,头上戴了嵌五宝点翠垂珠九凤冠,顾盼间雍容华贵,极具母仪天下之势。而宣远帝左侧坐的则是太子东方平,他脸上带着敦和的笑意,眸光轻轻一扫,忽而落在冯琬身上,两人皆是神情一顿,不约而同移开视线。殿下所坐的人,除了皇子与各国质子外,也有一些位高权重的王公贵族,另外就是恩宠深厚或育有子嗣的嫔妃,宣远帝最近的新欢杜良媛与香贵人也在其中。
宴席位置是按照身份地位严格排置的,若地位相等,便要考虑其家世,若家世也不分上下,便按年纪大小。桌案乃是用上等黄花梨制成,左右整齐摆放,皇子居于第一排,冯琬与贞静夫人在嫔妃中位份最高,同样也坐于首位,其余者各落其座,有条不紊。
笙乐不止,舞姿曼妙,众人在觥筹交错中一派和乐,宣远帝倚在龙椅上,神情里多了几分倦怠。万寿节,是他的寿辰,这普天同庆的声音,却让他觉得,是在提醒他年华不在,逾渐老矣。再多的祝词,再热闹的宴会,终还是难挡时光流逝,万岁万寿,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美人柔软的腰肢此刻在他眼里已完全吸引力,眼前这一具具年轻充满活力的躯体,让他无来由觉得烦燥,他抓起酒杯仰头饮下一口,神色更显得郁郁。
☆、第一百三十五章 燕国公主玲玉
每个人都怕老,因为消失的岁月就等于死亡脚步的临近,那是再多的财富、再大的权利都无法挽回的东西。宣远帝已经不年轻了,纵然有这郑国最出色的医者每日为他调理身体,他仍然会觉得,精力在朝夕变化间一点一滴流逝。
几杯美酒落肚,紫玉皇后望向宣远帝的眼神多了几分柔软,他们乃是结发夫妻,虽说当年大婚多有利益在内,但共同直过么多年,又岂会没有感情?以往的万寿节,总少不了眼巴巴到宣远帝跟前献媚的人,而今年却是清静许多,叫紫玉皇后的心情也明朗起来,她柔声问道:“陛下,燕国的玲玉公主想为贺寿,不知陛下可愿一见?”
“都快成自家人了,何需拘泥于这些繁文缛节,既然她有心,便就请进来吧。”宣远帝淡淡地说道,并未显露出多大兴趣。
“玲玉公主也是一份孝心,臣妾这便派人宣她过来。”紫玉皇后微微抬手,在身后侍候的春然立即上前俯下身来,紫玉皇后附她耳边说了一句,春然点点头,将手中酒壶置在案几上,弯腰退了出去。
宣远帝越发觉得眼前的歌舞无趣,便不耐地挥了挥手,美人那舒展开来的水袖骤然收住,脸上露出惶恐不安的神色,也不知自己哪儿出了错。宣远帝眼皮也不抬,只说了一个字:“赏。”
李自忠拂尘一甩,上前朗声说道:“皇上有旨,众舞姬技艺卓绝,皆赏!”
那数位舞姬跪地谢礼,才随太监退了下去。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宴台猛得安静下来,众人猜不透宣远帝的心思,皆不敢言语。紫玉皇后望向贞静夫人,含笑的眉眼里不失雍容华贵:“妹妹应当还未见过自己未来的儿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