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玉公主垂眉回道:“丹辰子现下就住在平阳殿中,玲玉本想带他一同晋见陛下,只是大师久居深山,不愿与尘世交集过多,玲玉这才作罢。”
宣远帝本当那天辰子只是传闻中的人物,现在居然就在皇宫中,想起那些神乎其乎的传闻,他如果能按耐得住,说道:“即刻宣丹辰子前来御阳殿晋见。”
“玲玉遵旨。”玲玉公主跪地说道。宣远帝扶着李自忠伸来的胳膊径直下了主座,在众人惊愕的神情中大步离去,紫玉皇后方回过神来,忙起身行礼呼道:“臣妾恭送陛下。”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跟前一同高呼,宣远帝脚步未停,殿外正吃着宴席的使臣与朝臣也不禁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猜测是什么事让宣远帝这般匆忙。
热热闹闹的万寿宴嘎然而止,紫玉皇后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扫了贞静夫人一眼:“妹妹这位未来儿媳当真是会讨皇上欢心啊。”
贞静夫人心头一颤,诚惶诚恐地说道:“臣妾……臣妾并不知道此事。”
紫玉皇后哪里还会有好脸色,狠狠剐是她一眼,就着春然的手仰头离去。帝后均已离席,这万寿宴便跟形同虚设一般,东方明见众人皆是坐立难安,便就叫他们早早散了去。绿意搀扶起冯琬,但见冯琬樱唇轻抿,神色悲凄,不忍地道:“昭仪,我们若不然晚些再走吧。”
“晚些再走又能如何。”冯琬双眸低垂,脸色在殿内明亮的宫灯下愈显苍白。
“至少……至少能再多见太子殿下一会。”绿意知道这话太过不妥,但她实着不忍心见冯琬如此心伤。
“见了,只会让彼此徒增伤感,不如不见。”冯琬很想抬头再去看一看那个温雅如玉的男子,但是,她怕那一眼,便会让自己的泪水决堤。另一处的峥嵘看着冯琬在绿意的搀扶下离去,又抬头看了一眼东方平,却见他感情的目光同样始终都在追随那道清灵的背影。冯琬似有所感,脚步在行到门口时忽然一滞,手指绞缠着丝帕,终于还是回过头来。
这一眼,他们似乎等待了千年,短短十来丈的距离,却是咫尺天涯般遥远。东方平被那双泪光盈然的双眸震动了心灵,脚步向前一迈,又生生止住,绊住他的,是地位,是身份,是皇家的荣耀,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绿意紧紧搀扶住冯琬,生怕她会不支倒地:“昭仪……”
冯琬贝齿轻咬,再也无法留在此地,转身离去。夜风寒凉,吹落了她眼中的泪,一颗颗砸在心头。东方平身影一晃,捂嘴剧烈咳嗽起来,近身侍监忙上前将他扶住,关切问道:“殿下怎么又咳嗽了,奴才去唤严御医过来瞧瞧吧。”
东方平摆了摆手,却已说不出话来。他们的举动落在峥嵘眼里,即使只是一个旁观者,也让她觉得心中莫明哀伤,或许,这便是世上最遥远的距离吧。
桐花台上的人陆续离去,东方明脸上多了几分自得之色,到底是自己未过门的正妃,虽说样貌差强人物,但能在宴席上让宣远帝如此龙心大悦,确实有几分不得了的能耐,或许将来她真的可以助自己成就大业。东方城见这万寿宴的风头尽都被一个半路冒出来的公主给抢了去,如此倒也算了,此人竟还是眼中钉东方明的未来的正妃,叫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眼见东方玄从身边走过,出言讥笑道:“七皇弟过去大胜燕军,怎就没有想办法去寻找天辰子这位高人呢?若是七皇弟寻到了,今日恐怕早已经加官进爵了。”
东方玄睨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那神情里尽是嘲弄之意,仿佛就是在笑话眼前这个人不过是个跳梁小丑,尽在这里丢人现眼罢了。东方城本就一肚子火,怎堪忍受他这样的挑衅,当下便要与他争个明白,转目瞧见贞静夫人正从后头走来,才生生作罢。
东方玄回眸扫过繁华过后恢复寂静的桐花台,那些奢侈华美的宫灯在夜色中摇曳,黄花梨案几上的美食在人去楼空之下显现出一份莫明的苍凉,鲜花围绕的宫殿仍难抵御冬日寒凉,风声穿堂而过,呜咽作呼。东方玄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墨色大氅在风中飞舞,眸光似这无月的夜色一般深沉。
或许,盛极必衰,便是如此……
御阳殿宫门紧锁,宣远帝摒退了所有宫人,只留李自忠在旁侍候。殿前站了一名手持白色兽尾拂尘的道人,但见他身着浅灰色素面道袍,身形瘦长,鹤发须眉,即使眼前坐的是天子,也同样面容镇静,不亢不卑的行了一礼:“贫道叩见陛下。”他只微曲了腰身,并未行跪礼,李正忠正要喝斥,却见宣远帝摆手示意他退下,这才恭恭敬敬往后站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