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夜幕再次降临的时候,东方平出现在兴庆宫门,他利用太子的权利,瞒过众人的眼睛,带东方玄走进冷宫,看见了茹妃躺在地板上无人搭理的尸首。
他的母妃紧闭着双目,脖颈上还缠绕着一条白绫,眼睛怒瞪着,嘴巴张的极大,舌头从一旁耷拉出来,是那么恐怖那么阴森。东方玄望着她,眼里没有半点泪水,他的神情就像这冷宫的墙壁一样,冰冷至极。
六岁的心里,从那一刻起就种下仇恨的种子,他咬紧牙关,把渗出的鲜血一滴一滴吞回肚子里,因为,他不会再让任何人看见他的软弱,而他们对他母妃所做的事,终有一天,他要加倍讨回来!
所以,他活了下来,活在无人问津的兴庆宫里,除了东方平外,再也没有人看过他一眼。直到十二岁那年,他突然被赐封亲王,重新获得宣远帝的重视,这宫里的人一改往日嘴脸,开始对他阿谀奉承。
那是宣远帝良心发现了吗?
不,当然不是。
东方玄很明白,那只是宣远帝在弥补他六年前的过失,就因为他的善妒与怀疑,他的母妃成了乱葬岗上的一缕亡魂,这个男人假惺惺的宠爱与笑脸,只会让他觉得恶心!所以十五岁那年,东方玄选择领兵出征,他远离了这个冷血的地方,却让自己的威名传遍郑国,他成了宣远帝心头最大的一根刺,没有人再敢轻视他,没有人再敢反驳他。他拥有着足以颠覆郑国的兵权,有足够的能力让郑国天翻地覆,但是,他却选择了驻守边关,远离左京。
这,并不是因为东方玄畏惧宣远帝的强权,或者是时机未到,仅仅只是因为,这个国家的太子是东方平。
每个人都说,东方玄杀人如麻,绝无人性可言,是来自地狱的恶魔,是满手血腥的刽子手,但为了报答东方平当年的恩情,他选择了这条路,选择这条充满艰险与杀机的路。每次凯旋回来,宣远帝关心的是战果,其他人关心的是功劳,唯有东方平,在意的是他的安全。
曾经有将士对他说,王爷,你若揭竿起义,我等必誓死追随。
是呀,现在的他,有这天下最强的军队,甚至比宣远帝所想像的还要强上许多,如果他愿意,踏上宝座只是时间问题。但是,如果这个国家未来的帝王是东方平,那么,他甘心当一名将军。
东方平是一个好人,但好人不一定是个好皇帝,因为他太过心软,太过宽厚,东方玄很清楚这一点,可那又能怎么样,这是他的选择,他打下的这片江山,只能由东方平来继承,倘若有人想要取而代之,他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东方玄径直去了御医院,他记得沈云朝说过这两日是他在御医院当值,身影刚刚迈进院里,就在眼尖之人赔着笑迎上来:“王爷,什么风把您给吹过来了?要是有差遣,唤奴才过来知会一声便是,怎么还能劳您大驾走一趟呢?”
这人说得熟络,东方玄却是瞧都懒得去瞧上一眼,径直进了正殿。药材浓郁的气味在暮色在弥漫在这间殿子里,沈云朝听到响起从药柜前回眸望去,眼里露出一丝诧异之色。东方玄没有多言,只以眼神示意他,沈云朝微微点头,跟在他后面离开。
殿下几名御医皆露出羡慕之色,其中一人道:“这沈御医真是不得了啊,连亲王都是亲自来找他。
“沈御医可是瑞贤王的亲外孙,咱们自然比不下。”另一人应道。那书案前,身为正一品院首的严御医抬头注视着那两人消失的方向,眉头紧紧皱起,眸光更凝重了几分。
殿外静寂无人的宫廊里,东方玄和沈云朝漫步走在夕阳下,沈云朝见东方玄脸色极是难看,关切地问道:“王爷,是宫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东方玄停下脚步,视线扫了一眼周围,确定没有人跟踪之后,才道:“这两天你查一下太子殿下的诊卷。”
“太子殿下的身体一直是由严御医照料的,王爷怎么忽然想起要查卷宗?莫不是太子殿下出了何事?”沈云朝知道东方玄素来敬重东方平,不止是因为当年东方平在大雨之中救了他一命,更是因为他让他见到了茹妃最后一面。
东方玄沉默下来,昏沉的暮色一层一层染上他的眼眸,那声音在寒风中冰冷响起:“我怀疑,有人对太子下毒。”
“什么?!”沈云朝一愣,几乎失声叫起来,察觉到此举不妥,忙又压低声音道,“王爷怎会这样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