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静悄悄回到揽星殿里,没有叫任何人察觉,推开房门走进去的时候,木棉仍然睡得很熟,发出平稳的呼吸声。一片月光透过窗子投进,火盆闪动的炭火驱散屋里的寒意,峥嵘闭上眼睛,听着风声从屋顶呼啸吹过,就这样听了整整一夜。天亮的时候她听见木棉起床的声音,听见她小心翼翼开门走出的声音,听见门外传来宫人们打扫的声音,才将眼睛缓缓睁开,就像从沉睡中刚刚醒来那样。
当木棉端着早膳走进来时,峥嵘正对着镜子梳妆,她在脸上施了脂粉,掩盖住了一夜未眠的憔悴,木棉未发现异常,只笑着招呼道:“这是雅风一早便熬好的百合粥,姐姐快来尝一尝吧。”
“给殿下送去了吗?”峥嵘透过铜镜抬眼问。
“早就备下了。”木棉一边将饭菜从托盘里端出,一边说道,“姐姐,我刚才听他们说昨夜宫里出了一件不得了的事呢。”
峥嵘心头一紧,不自觉握紧手里的木梳,声音里透出一丝慌乱:“哦?发生了什么事?”
“昨夜陛下临幸杜良媛,忽感身体不适,便召严太医来听雪阁问诊,结果你猜发现了什么?”木棉卖了个关子停顿片刻,而峥嵘却反倒放下心来。见峥嵘没有询问,木棉便顾自接下去说道:“严太医说陛下只是劳累,并无大碍,兴许是这听雪阁里的药味所致,严太医还询问杜良媛是否有服用补药,要拿方子一看。但杜良媛吱吱唔唔的一直不肯拿出来,引起皇上怀疑皇上立即派人搜宫,结果搜出一张催孕的药方!”
“嫔妃争宠难是常事,杜良媛想要子嗣巩固自己的地位也在情理之中。”峥嵘想起那一日自己曾见到杜良媛身边的宫女偷偷倒药,兴许就是这个方子。
“可是严太医说那方面并非御医院所出,而且上头所写的药材与常理相悖,看似是催孕的方子,实则有损身体根元,杜良媛久有此方,已经不能再生养了。”木棉脸上浮起同情之色,“也不知她是从何处寻来的方子,竟也不找宫里的御医仔细看看,落得这个境界,虽是咎由自取,却也真真可怜。”
是咎由自取吗?
杜良媛想要怀上子嗣,除了多得恩宠之外,也有可能会听信他人所言寻旁门左道的方法,其父杜彬身为大理寺御使,位高权重,有的是法子帮助女儿完成心愿,这张方子不管是从宫内还是宫外所得,提供方子的人必然很得杜良媛信任,可在她寻找方子之时,或许就已经落入她们的圈套。
峥嵘没有瞧见实情,不敢妄加揣测,但她可以肯定的是,杜良媛也是这件事里的受害者,一个不能生养的女人,又加之用了这样的方法争宠,恐怕从此就要被宣远帝厌弃了。峥嵘叹气一声,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皇上似乎很生气,明着说让杜良媛安心在听雪阁里养病,不必再出门了,但实际上这不就是将她禁足了吗?我看啊杜良媛的恩宠算是到头了,她往后的日子只怕会更不好过。”木棉摇摇头说。
“皇后娘娘可有说什么?”在这宫中,对子嗣是为忌讳的人就是紫玉皇后,杜良媛本是紫玉皇后身边的人,她倘若被人陷害,紫玉皇后定然不会置之不理,可若真的不闻不问的话,唯一的原因就是这件事跟紫玉皇后脱不了干系。
“听说皇后娘娘这两日都在永宁宫里,应该顾不上杜良媛吧。”木棉倒没想得那么细,只是同为女子,她也不禁为杜良媛的遭遇感叹。
“太子殿下的病情怎么样了?”相比东方平,峥嵘更担心冯琬,但她知道,只有东方平安好,冯琬才可以放心。
“好像说可以下床走动了,想来应该没有大碍了吧。”木棉一边喝粥一边说,“姐姐,你说太子殿下的病要是好了,是不是就该继承皇位了?”
峥嵘塞了个包子在她嘴里,斥责道:“皇上正当壮年,你说这样的话,就不怕招来祸端吗?”
木棉吐吐舌头:“跟外人我才不说这么多呢!”
峥嵘无奈地摇摇头,这皇宫之中,没有一日是太平的,林薇儿、杜良媛,接下来的人又会是谁……
今日日头正好,紫玉皇后的心情亦是大为舒爽,一是为了东方平,二是为了杜良媛,她由贴身侍女春然搀扶着在园中走动,盛装打扮之下更显雍容华,她拢了拢头上的金凤钗,问道:“听雪阁那边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