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走完所有的街道,天已深黑,但这一路,竟没看到半分高明月的影子。又想着是不是与自己错过,独自回了旅馆,他又跑回旅馆,却发现房间仍然空无一人。他缓缓走到床榻前坐下,不自觉伸手抚摸那乱糟糟的被子。白天时那丫头还躺在这里,这会子,罗衾已冷,只余淡淡酒味还弥散着。心道,她也十六七了,不算太小,应该是知道回来的,自己也不用紧张,大可自睡觉去。可是这样的想法才出来,就被自己给否定了,明月从来没有这样过,喝醉了还到处乱跑。他怎么能睡得着?
于是乎,他站起身来,又出了旅馆,决定翻遍整个乾溪的酒肆也要将她找到。
沿街的各种店铺早已关门,只余星星数家还开着,他踏着月色,看着那灯火通明的店就进去找,他甚至连妓馆都进去找了。
一整夜过去,天将亮未亮时,他已不眠不休地找遍了整座乾溪城,可是高明月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踪影全无。他看见这里最高的一处城楼,索性蹬了上去眺望远处,看是不是站得高一些,就能看见那个红衣少女。
城楼上的风呼呼地吹着,撩起他的白衣与白发,眉眼间,似乎又沧桑了一些。
明月,你去了哪里?是遇到了什么坏人?还是你不要义父了?
伫立许久,忽然想到是不是出城玩去了,便又巴巴的往郊区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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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父……咪啊咪啊(吧嗒嘴声)……义父……咪啊……义父……”熟睡的少女拉住一只手,死死抱着,一整夜。迷糊梦里,她以为那是她义父的手。
陈吴这一夜觉得自己特别可怜,因为手被牢牢禁锢,整个人都没办法离开,只能趴在床弦上打盹。而捡回来的女子却在榻上睡得格外香,中途都不带翻身的。最委屈的还不是这个,而是这女子抱住自己的手一整夜,嘴里叫的,却是“义父”!想他当初好歹也是陈国世子啊!头一回与自己共处一夜的女子口里叫的不是他,而是别人,虽然他们什么不没做。
陈吴有些腰疼,抻了抻,一看窗外光景,天已大亮,又看这榻上少女,还在熟睡中,口里还时不时叫着“义父”。
“姑娘,该醒了!”伸出另一只幸免于难没被钳制的手,拍了拍她的脸颊,“嘿!醒了醒了,你义父来收拾你了!”
这话一出,少女“噌”睁开了眼,“咻”坐起了身子。
“义父!”叫了一声后,却发现她身旁的人并不是高阗,而是一个陌生男子,她大惊,眼睛瞪得大如铜铃,“你是谁?”
陈吴一笑:“昨夜陪姑娘喝酒之人。”
高明月愣了愣,继而回想起昨天发生的一切。无意识低头一看,却发现自己的手里竟握着别人的手,赶紧松了开。
陈吴的手终于得到解放,赶紧收回来各种活动筋骨。
高明月看看四周环境,是一处陌生房间。原来这男子还真把自己带回了府上!想到自己一夜未归,义父一定心急如焚,忙下床:“多谢这位公子收留明月一夜,多有打扰,明月就此别过。”
“嗯?这样就想走?”陈吴邪邪一笑。
高明月一讶然,看向他,警觉道:“怎么?”
陈吴却笑道:“你叫明月?”
高明月不理他。他继续说:“哎呀……你拉着我的手睡了一夜,害得本公子都没睡好,这就想走?你觉得可合适?”他懒懒道。
“那你想怎样?”
陈吴想了想“嗯……昨日你说过要与我共饮芙蓉酒的,不如……你陪我喝一罐酒,我就让你走。”
“芙蓉酒?”高明月听到这酒名,油然愣了愣,却爽快答应“好,喝就喝。”
陈吴满意点头:“在这里喝没什么情调,不如……我们带着酒去别处喝,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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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河最宽广的水道上,有三两渔船来回奔波着,期间,另有一艘小船,惬意地在水道中央顺着缓流,慢慢漂移。船上,一张方几,几碟下酒菜,再一罐芙蓉酒。方几两头对坐着一男一女。正是陈吴与高明月。
陈吴打开酒封,为各自身前的酒盏倒酒。
高明月好不客气,自顾自地吃着菜,嘴里还道:“这一大清早就喝酒,好么?义父说这样伤身子,等我先吃几口菜垫垫肚子再开始喝。”